卷宗都没有写,唯一记录的只有当时这件事的结局。羽衣狐并没有能顺利诞下子嗣就被阴阳师杀害,但她和天狐一样,是不死的妖怪,可以轮回转世,而天狐则因为想要救羽衣狐的关系,被阴阳师们联手封印了。
不过卷宗中,有一句当时家主记录的评语,那句评语是……
【我永远忘不了天狐的眼神,当他被背叛,被刺中要害,并被封印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并非愤怒,也并非怨恨,而是欣赏。】
【那是一双在享受游戏的眼神,天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想要的是乐趣,如果没有正面观察过那双眼神,我恐怕至今也不会明白,那是一双玩弄人心的眼神。】
玩/弄人心,这就是天狐的本质,比起恶罗王,更可怕,也更疯狂的本质。
大国主忌/惮这样的天狐,可在卷宗中,他也发现了一个天狐完全不同于恶罗王的地方。
“就算人不是你杀的,可如果不是你的煽/动,人们也不会自相残杀,归根结底,一切的源头还是在你身上。”大国主缓缓开口道:“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事?因为……当年那些阴阳师的关系,所以你讨厌人类吗?”
白沉微怔,随即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我看起来像是讨厌人类的样子吗?”
白沉想了一下天狐这个身份的设定,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
“我曾经的妻子是人类,可她在知道我是妖怪后,却不顾一切的想要杀掉我。”
什么?大国主瞪大了双眼,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结果呢?”
“她死了,而我还活着,这就是结果,她所信仰的僧侣蛊惑她杀了我,可是她却失败了,僧侣们认为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以和妖怪私/通的名义杀了她。”
“很可笑不是吗?我这个妖怪尚且没有杀了她,那些信奉神明的僧侣却杀了她。”
大国主陷入了沉默,没有想到天狐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悲伤的故事,“因为人类杀了你的妻子,所以你才讨厌人类吗?”
“不,我只是觉得……已经渐渐分不清这个世界了,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妖?何为神?”白沉轻轻垂下了眼帘,“爱上人类让我知道了何为善,被人类背叛让我知道了何为恶,僧侣的行为让我知道了何为妖,让他们信奉的神明又让我知道了何为神。”
“我肯定了人类,又否定了人类,我的一切皆因人类而起,也皆因人类而灭,我重复着这样不断肯定自己,又否定自己的过程,最终我明白了一件事。”白沉看向了大国主,“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对于你来说的正确,对于他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种错误,既然如此,正确和错误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重要的……不该是自己的内心吗?”白沉加深了唇边的笑容,“不去在意所谓的对与错,只是凭借自己的心意而活,我想要得到足够的乐趣,仅此而已。”
“……”能够把任性妄为的行动诠释这样,大国主也是无话可说,比起恶罗王,天狐真的是难对付多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大国主开口道:“我查过记录你的卷宗,既然你和羽衣狐决裂了,最后又为什么会去救她?最后甚至还被阴阳师封印了,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随心所欲,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厉害,不愧是大国主,居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说服他。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白沉轻笑了起来,“随心所欲并不代表没有感情,羽衣狐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决裂不过是因为我讨厌那个即将出生的小鬼。”
“为什么?”大国主不解,既然是妹妹的孩子,不是应该好好照顾吗?
白沉看大国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个孩子是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转世,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的妹妹,人类的欲/望有时总是令我惊叹不已。”
“可惜我妹妹当时什么也听不进,执意要生下那个孩子。”
“但你还是去救她了。”大国主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是啊。”白沉脸上的笑容相当温柔,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只要是我在意的人,我都会原谅他们的背叛,天狐是护短的大妖怪不是吗?我只会让他们一直活着,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回忆和铭记曾经的过错,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你……”大国主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才是真正的天狐吗?他想象中那个仍留有最后一丝善意的大妖怪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吗?
“最后在告诉你一件事吧。”白沉微微一笑,“我复活后没有杀了那些阴阳师的原因。”
“……”
“那就是……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在我面前越来越弱,直至这份血脉完全断绝。”
“不觉得相当有趣吗?照你刚刚的说法,时间也是杀人的凶手,因为‘时间’让我必须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从我眼前消失……”在白沉低低的笑声之中,梦境开始渐渐消散,“后会有期了,大国主,希望下次你能给我带点有趣的信息。”
“等等,还有一件事!”糟糕了,完全被天狐牵着鼻子走了,都忘记提巴卫的事情了,“我们的人不小心……赶快去救……”
还没来得及说完,梦境就中断了,大国主睁开双眼之后,满脸的愁容。怎么办?天狐到底听懂了吗?万一没听懂岂不是……
一想到天狐刚刚那些言论,大国主就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