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烟霞山之行，小人出没！

    刺眼的白光如同恶鬼的利爪，撕碎漫天星光，落下一地狰狞的白，肆虐的风呼啸而来，吹得洞中篝火摇晃不定，忽明忽暗，暗夜中，更添几分诡秘。

    看着这天地间突生的异变，南宫璃峨眉轻拧，眼底锋芒凌厉，天降异象，绝大多数都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而眼下，这异变分明是针对他来的。

    一抹冷冽杀意划过眼底，南宫璃蓦然抬手，暗自推动内息，淡紫色的流光乍现暗夜，而她手腕一翻，便欲将那束光凝聚在他的周围，这是一种简单的防护罩，虽然不可尽免，但却可稍稍阻挡那些白光对他的伤害。

    只是，还未等她动作，手腕却被他抓住。

    南宫璃微微一怔，低头看他，眸光中带着几分询问，掌心中萦绕的流光却没有收回。

    “这是他的咒术，暂时还伤不了我。”纵然此刻，他的脸色已经惨白的如同虚影，声音中也透着明显的虚弱无力，可是，他眼底明灭的幽兰之光，以及周身弥漫的气息，无不透着一种睥睨众生的王者之姿，几分轻蔑，几分邪狂。

    那是一种天生的威仪，自灵魂深处散发，让人，不由自主的臣服仰望。

    南宫璃不由自主的收回手，无声的凝望着他，似在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般。

    凉薄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魅的弧度，丝丝嘲讽与不屑，他，蓦然抬手，反掌结印，妖异魔魅的幽兰之光似潮水般倾洒而出，涌向暗夜中那一片虚空。

    幽兰剪影似决堤之水灭顶而来，翻涌着卷向那一片刺目森然的白光。

    空气中惊起一阵金石玉碎的喑哑之音，似刀剑相撞，金戈相搏，其音铮铮入耳，暗敛无尽杀伐之气。

    南宫璃凝眸看向洞外长天，黑夜被彻底撕裂，幽兰与惨白两道光芒在整个天地间碰撞倾轧，恍若两头可怕凶狠的猛兽般，厮杀不休，最终，白光悄然淡去，跌落于满目秋风之中，天地间，幽兰剪影萦绕不散，像是一片暗色的流云，在风中化作千丝万缕，缓缓飘远，如烟似雾。

    那一轮被淹没的孤月，缓缓浮出云层，扶摇九天，芳华明灭。

    南宫璃抬手，拂开脸上被风吹乱的发，方才，那两股可怕的力量相撞，仿佛拥有着撕裂天地之力，若是内力修为稍微再差些，可能，她现在乱的就不止是头发了！

    “咳咳……”

    一阵咳嗽声传来，南宫璃猛地转身看向他，眼中漫过明显的担忧，“独孤冥，你怎么样？”

    口中询问的同时，她的手已经覆上了他胸口，一股温润的真气透过掌心注入他的体内，这根本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先于意识，连她自己都微微怔了下。

    山洞中的篝火已经被方才肆虐的劲风吹灭，清凉柔白的月色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映着邪美如妖的容颜，静夜中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妖异魔魅的幽兰色眼眸正望着微微愣神的她，眸中落了一抹淡淡揶揄的笑，“小丫头如此败家可不好。”

    “你这……”又说她败家？！双眼一瞪，正准备用眼神秒杀他，却不想他指间微动，一股微凉劲风袭来，极是巧妙的化解了她掌中的真气，在她微微错愣时，他已经身子一滑，懒洋洋的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眼角轻挑，姿态慵懒的看着她，“本座知道，小丫头你很紧张我。”

    “谁说我紧张你……”

    看着那人唇边慵懒的笑，南宫璃嘴角一抽，翻着白眼瞪着头顶的石壁，那人只是勾唇浅笑，顾自说道：“不过，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不如，你再去打点野味过来给本座塞塞牙缝？”

    “……”闻言，南宫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滑落满头黑线。

    “大人，天色已晚，野鸡野鸭野猪野驴都已经睡觉了！你还是先把这两条美味又营养的鲤鱼吃了吧！若是不够您老人家塞牙缝的话，这里还有两条！”

    看着横在眼前的那四条黑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烤鱼，独孤冥微微抽了抽嘴角，眼角处悄然滑落一滴冷汗。抬头，就对上了某人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眼神，那叫一个阴凉！

    “咳咳……本座忽然不想吃野味了……”

    “哎呀！那怎么行？不吃您老人家会饿的！还是趁热把这几条鱼吃了吧！”说话间，她再次把鱼朝他面前递了递。

    一缕夜风飘过，那浓重的焦糊味仿佛一股毒气般充斥着空气中，差点把她的眼泪都熏了出来，在她扭曲着一张小脸龇牙咧嘴时，风中飘来他带着几分戏谑轻笑的嗓音，“方才吃的那野果味道还不错，不如，你再去爬树摘点回来？”

    噗……爬树？就不能换个高大上一点的词儿么？

    一个时辰之后，山崖上。

    两人，席地而坐，南宫璃手里端着一个盆，盆里装满了各种野果，而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桃子，时不时地啃上一口，脸上的表情颇为享受。

    “你都已经吃了五个桃……”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自风中飘来，低沉如魅，听不出话中之意。

    南宫璃啃着桃子的动作顿了顿，转头，一脸不友好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你有意见啊？”又不是不让你吃……

    “没有。”他微微抿唇，回答的颇为认真，见状，南宫璃得意一笑，露出了两排森森的小白牙，而后，重重的咬了一口手中桃子。

    “本座之前养了一只猴儿，每顿也只能吃三颗桃……”

    “咳咳咳……”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传来，可怜南宫璃，一口桃肉还未及咽下便卡在了喉咙里，差一点就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桃子噎死的人！

    何其光荣啊！

    “小心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他却已伸出手去，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虽然不太温柔，可是，却将那口桃肉成功的拍了出去，瞬间解救了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噗……呼呼！”双手拍了拍胸口，重重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南宫璃刷的一下扭过头去，目光凶狠的瞪着那姿态慵懒的男子，几乎咬碎了一口的小白牙。

    “你！你刚刚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本姑娘是猴儿？”

    她容易么？为了一盆桃子，漫山遍野的跑，又是爬树又是下水的，若是吃不完扔了多对不对自己啊！再说了，她本来就很喜欢吃桃子嘛！

    对上她凶神恶煞的小眼神，他薄唇轻扬，唇边勾着一抹慵懒的弧度，似笑非笑。“不，你比那猴儿厉害多了！”

    “你……”

    闻言，南宫璃差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呜呜……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呀！她不就是多吃了两个桃么？

    “再吃个桃吧！”在她哭着一张小脸于心中鬼嚎呐喊之时，风中，忽而飘来一缕魔音，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轻笑。

    南宫璃一丢头，就看到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被递到了眼前……

    顿时，嘴角狂抽，滑落满头黑线。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嘲笑！

    看着她扭曲的不成样子的小脸，他好心的把桃子收回，唇边，却浮着一抹清浅的笑，几分飘渺，几分轻柔。

    天边，明月如水，倾泻万里霜华，漫天星辰寥落，浩渺苍穹恍若一幅层层铺展开的水墨画卷，画尽万里山河，敛尽世间繁华。

    时间，在静谧中翩然轻擦，夜色，悄然转深，天空中，忽而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自九天落下，像是飞鸟纯白的羽翼，自云层跌落，于风中流连，往返人间。

    “下雪了……”

    看着漫天纷飞的雪花，南宫璃有些怔然，现在，不过是初秋，虽说这里是北方，冬天远比风都来的早，可是，也不该这么早吧？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住一片风中飞雪，沁人的凉意自手心传来，一瞬间，蔓延自心底。

    雪花湮灭在风中，手心处，残留了一抹淡淡的晶莹，清浅若无，仿佛生命随风逝去，不留一丝痕迹。

    心口，蓦然一窒，漫过一缕沉闷而深重的痛意，无法自拔。

    忍不住转头看向他，纷飞落雪流连在他身侧，那一袭幽兰色的华衣，染上了无尽的凉意，而他邪美如妖的容颜，在这漫天飞雪中，虚幻的近乎飘渺，仿佛，下一瞬，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看来，是等不到了……”

    隐约之间，她看到他的唇角轻扯了下，那飘渺若风的嗓音湮没在一世飞雪中，恍若叹息，几不可闻，却如一记闷雷，狠狠的落在她的心底。

    一抹无法言喻的恐慌自心底升起，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瞬间，那冰寒入骨的凉意从他手心传来，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心底，泛起一阵阵的凉意。

    那样冰冷的温度……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痕迹……

    “是不是冻到你了？快放开。”他，微微凝眉，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手，却被她紧紧地抓住，“我才没有那么柔弱……”

    话音方落，一缕温润的暖流自她手心传出，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体内，微微驱散了那一丝骇人的凉意。

    幽兰色的眸子轻闪了下，他再次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浪费内力？”

    南宫璃心中一紧，愈发用力攥紧了他的手，抬眸看他，神色坚定，“我还没有陪你看日出！出！”

    闻言，他似乎愣了一下，幽兰色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他似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上天，果真连这最后一个心愿也不愿满足他么？

    “日出……我恐怕……”

    “没有恐怕！我要陪你看日出！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做到！你不能害我成为一个食言的人！”

    未等他说完，便被南宫璃急声打断，他周身弥漫的气息，充满了死气，让她害怕，让她不安。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恍惚，身影在漫天飞雪中，几分飘渺。

    良久，他缓缓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若我真害你食言，你可会原谅我？”

    声音如烟似雾，湮没在风雪中，几乎让人听不真切。

    南宫璃心口一窒，却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道：“你知道我很记仇的！我肯定不会原谅你的！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你不能死！”

    他闻言，却是蓦然轻笑出声，“呵呵……傻丫头！我总是会死的。”

    “至少……不要是现在……”看着他唇边虚无缥缈的笑，她却只想哭。

    他无声的凝望着她容颜，明明想哭，却拼命忍着，明明很柔弱，却努力强撑着坚强，这样的她，让他如何能不心疼？若是可以，他当然希望可以永远陪着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她过的很好，知道她很开心，那便是足够了！他从来，都没有太多的奢求，只希望看着她笑，看着她幸福，纵然，她是在别人的怀中笑靥如花，他也觉得是快乐。

    可是，如今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那一道如影随形的诅咒，他虽然不屑于它，却也知道它的不可抗拒，更何况，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那个老家伙定会震怒，会想尽一切办法置他于死地，这样的结果，在他决定将月幽草给她的时候，不是就已经预料到了么？

    原以为，他可以很洒然，可是，为何此刻，看着她绝望悲伤的眼，心会那样痛？

    他其实，舍不得离开她……

    他其实，从来都无法抗拒她的伤心与难过……

    他静静的凝望着她身影，紫色的轻纱在风中飞扬，漫天飞雪流连在她身侧，像是风中嬉戏的灵蝶，在她的发间辗转流连，不思归去。

    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看到雪中那一袭红衣明烨似火的少女，看到她微笑着走向他……笑容，如天地间最绚烂的一抹朝阳，明烨，温暖……

    影儿……

    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动了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世眷恋，跌落漫天风雪中……

    “独孤冥！你醒醒！”

    一阵剧烈的摇晃传来，他的身体仿佛在云层中飘荡，让他站不稳，耳边，是谁在焦急的呼喊？那样哀伤，又那样惶恐与不安……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眼皮却像有千斤重……

    “独孤冥！你不要死！你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天还没有亮……说不定过一会儿雪就停了……你要坚持……你醒醒啊……不要睡……”

    南宫璃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仿佛，是想要将他唤醒，脸上的神情，是无法抑制的惊慌与绝望，那样恐惧，又那样无助。

    只是，不管她怎么呼喊，他都没有一丝反应，那双总是充满了魔魅妖邪之气的幽兰色眼眸，此刻，定定的望着大雪纷飞的天空，眼神飘忽而涣散，仿佛灵魂早已飞离去，去到一个她无法触及到的世界中……

    夜色空茫，雪夜寂寥，他的身影在雪中慢慢变淡，再变淡，仿佛，是想要淡作一抹烟云，然后永远消散在风中，永远，消失于这个世界中……

    心中，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填满，仿佛，一个人飘摇在浩渺无际的大海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那种无助又绝望的心情……

    “不……不要……不要死……独孤冥……你醒醒……”

    她拼命的将真气输送给他，企图阻止他不断变淡的身影，阻止他渐渐涣散的双眼……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像是，陨落的灵魂，坠入下一个轮回。

    她怔怔的望着那一闪即逝的光亮，轮回么？这一刻，她竟是那样希望，人，可以拥有轮回，那样的话，至少，他还不会消失，或许在很多年后，她还可以再见到他……

    “影……儿……”

    一声低浅的轻唤，恍若梦中呓语般，跨越了渺渺时空，从遥远的亘古飘来，带着深得化不开的眷恋与牵挂……

    南宫璃一怔，随即，眼眸中燃起一抹亮光，伸手轻拍着他几近透明的脸，“你说什么？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南宫璃啊……”

    “影儿……”他的眼睛，缓缓的转向她，可是，眸光却很难定格，仿佛，飘在风里的浮云，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方向。

    他缓缓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脸，只是，那手却止不住的轻颤，看起来，那样的苍白与无力。

    “影儿……”

    低低浅浅的嗓音化入风中，很快便消散。

    “影儿？是谁？”终于听清他说的什么，南宫璃微微一怔，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时，心底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认识那个叫影儿的女子，又或者……

    “影儿……我终于……扎到你了……”

    耳边，再次飘来他低浅的轻唤，他的手，在空气中缓缓化作虚无的幻影，可是，却还是固执的伸向她，仿佛，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想要抓住生命中永远无法割舍的眷恋，

    南宫璃心中一痛，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脸上，只是，指间传来的温度却冰寒到让人心颤，而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掌正在一点点的变淡……消散……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她紧紧地握紧手心，仿佛，是想将他牢牢抓住，可是，却最终抓住了一片虚无缥缈的烟雾……

    “不……不要……”惊恐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的淡去，化作漫天妖异魔魅的幽兰之光，缓缓漂浮在空气中，与那漫天飞舞的落雪融为一体……

    那一瞬间，她终于克制不住心底压抑的恐惧与痛楚，泪如雨下。

    “不要……独孤冥……你不要死……不要……”

    “是我害死你……该死的人是我……”

    绝望的看着那一缕缕幽兰色的烟雾从她的怀中散去，她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缥缈的空气，她失声痛哭，回应她的，却只有自己绝望而悲凄的哭声……

    那个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追着那一片幽兰色的烟雾，跌跌撞撞在雪中奔跑，拼命想要抓住，却最终绝望。

    颓然的跌倒在雪地中，双眼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半空中弥漫的幽兰之光，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却不及心中的痛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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