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而起,深深地盯了顾倾城一眼,没开口说话,但用意很明显,因为他并不相信对方会放自己离开。
“请吧。”顾倾城大大方方地伸手相让。
“真的……放我走?”唐光眼中露出一丝惊喜。
“当然。”顾倾城点头。
“多谢了,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唐光摇摇晃晃地出门,向着甬道尽头快步奔去。
这一下,连关文也有些不解了,就算不是江湖人,他也明白“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一旦唐光缓过劲来,必定卷土重来,疯狂报复。这样放走他,岂不是放虎归山吗?
顾倾城走进门内,不慌不忙地俯身观察巴桑的伤势。
“我不需要你救,这种结局是我最喜欢的……我死了,就能赎我的罪……就能让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好过一些。”巴桑吃力地挣扎着。
“我当然要救你,只要是跟青龙会作对的,都是天堂组织的朋友。你是青龙会的叛徒,更有抢救价值,不过你不必感谢我,要谢就谢谢天堂组织好了。至于我,只不过是一名高度敬业的赏金猎人,救了你,也能从天堂组织那里拿到赏金……”顾倾城一边跟巴桑交谈,一边取出一瓶白色的药末,撒在巴桑的伤口上。
“一切变化,真是像梦一样,我本以为会死在这里了。”宝铃轻轻感叹。
门里,唐卡碎片化为灰烬,天鹫大师虹化而去,一切争执焦点都不存在了。在这种此起彼伏、峰回路转的复杂战斗中,关文、宝铃如两片浮萍,随波逐流,不能自已。只是,他们已经有了坚强的信念,为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而战,不死不休。
“你做了那么多年噩梦,也该醒了,不是吗?”关文仍旧握着宝铃的手,不舍得放开。他们之间已然毫无隔阂,高翔、老刀、赤赞等人已经不存在了。一起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他们的心无比贴近,不必多说什么,彼此完全明了。
宝铃点头,深情地望着关文:“谢谢你。”
关文含笑摇头:“不,我该谢谢你才对。你让我从单纯的流浪画家变成了心中毫无畏惧的斗士,开启了我脑子里的另一部分记忆。现在,我们必须回日喀则去,在尼色日山上找回失去的一切。”
他感觉到,天鹫大师的智慧正与自己的诸般繁杂思想融为一体,目光更亮,头脑更清醒,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变得直接而睿智。
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尼色日山的断头崖上,下一站就是那里。
“好,我听你的安排。”宝铃柔顺地说。
那些药末非常灵验,只过了半小时,巴桑就能自己站起来了,伤口不再流血,全部结痂。
“我要回扎什伦布寺去,带罪修行,此生再也不出寺门一步。”他郑重地举手发誓,“如有违背,甘愿五雷轰顶而亡。”
这是关文喜欢看到的最终结局,虽然巴桑做错了很多事,但他本质是好的,只要没伤及无辜,还是可以原谅的。再者,千年传承的扎什伦布寺需要像巴桑这样的年轻一代,新旧更替,香火永昌。
“巴桑,这一篇已经揭过去了,走出这里,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你也一样。”关文微笑着,看看宝铃和顾倾城,“你们也一样,对吧?”
顾倾城悠悠一笑:“我是过客,而且作为一名赏金猎人,眼里只看到钱,其它事都不在意。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巴桑感激地握住关文的手,一个字都没说,一切愧疚、悔恨之情,尽在不言之中。
顾倾城引路,四个人一起退出地窖。
天又黄昏,远远的,他们看到了那棵闲云般覆盖大地的千年核桃树。旅人稀少,天地空阔,巨树仿佛已经成了此地的唯一主宰者,与天、地融为一体。与之相比,赶来瞻仰观赏的游客渺小如蚂蚁。
“旅行者只看到著名的核桃神树,却想不到青龙会在大树下面筑巢。其实,这世界上很多事就是如此,平凡人只要有饭吃、有钱花就足够了,身体健康,幸福安乐,他们才不管社会表象下面正在发生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能够做一个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平凡人真的是一种幸福。”顾倾城似乎有感而发。
他们上了巴桑开着的那辆车,奔向扎什伦布寺。
关文意识到,顾倾城一定不是单独行动,因为他没看见她开来的车子。在拉萨,他亲眼看见身份还是智者“冰神”的顾倾城与老刀密谈,可见他们是一路人。
他不想揭破这一点,此刻节外生枝并没有什么意义。
“巴桑,先回家庭旅馆去,我们需要短暂的休整,明天再展开行动。”关文拍拍巴桑的肩。
远处,扎什伦布寺已经进入视野,重重殿堂以苍青色的尼色日山为背景,错落有致地由低到高排列着。暮色正在围拢,这座千年古寺的夜晚即将来临。
清晨与黄昏两个时段,最容易触发关文的绘画灵感,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古人绘制《西藏镇魔图》的本意,并非赞美歌颂一王两公主,而是基于一种忧心忡忡的警示。将这张唐卡流传下来,正是提醒世人,罗刹魔女依旧存在,对于人类的威胁并未消除。
“除魔不易,但程大师、天鹫大师等人已经为此付出生命,后代人如果不尽心尽力去做,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前辈们?哪怕只有杯水车薪的力量,也必须一往无前吧。”关文默默地喟叹,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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