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阿平报了一声:“夫人,李卫来了。”
“叫他进来就是。”
顾怀袖也没在意,这小子左右都要往这边跑两趟的。
只是今天李卫进来,似乎满脸都是踌躇犹豫。
他嘴唇张了很久,看了看胖哥儿,又看了看顾怀袖,巴巴地喊了一声:“干娘……”
“今儿是怎么了?话都说不利落了一样。”顾怀袖觉得奇怪,忙招手叫他过来,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李卫内心挣扎了许久,想起自己昨日听见的话,已经忐忑了一天了,就怕被钟先生给发现……
“干娘,我听见沈老板说取哥儿——”
“张顾氏何在?行宫里有请!”
外头一个掐尖了的嗓音响起来,顾怀袖一听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太监。
她忙一抬手,压了一下,示意李卫别说话。
李卫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太监的声音,不过看顾怀袖的样子就知道是宫里人。
顾怀袖亲自出去,那公公已经站在了院中,只一甩手,对着顾怀袖略一欠身:“张二夫人,请吧。”
顾怀袖瞧着这太监面生,一看外面车驾已经准备好了,想起朱江心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便心沉了一下。
据说皇帝明天就要离开江宁,朝着镇江苏州杭州而去,现在……
这是要在离开江宁之前处理掉事情吗?
她看了一眼那太监,只笑道:“公公是……”
“德公公叫来跑腿儿的罢了,您不认得我。”这太监的态度还挺倨傲。
顾怀袖前前后后一对,老觉得这太监有古怪。
约莫是已经知道自己将成为下堂妻了?
顾怀袖觉得有意思,她一看外面还候着几个太监,知道今日怎么也要去了。
当下只跟青黛让她守着屋子,等她回来就是。
到底回来的时候家还是不是家,却是难说。
上了车,果然一路往行宫而去。
进了行宫,走的路都是顾怀袖不曾知道的,毕竟她当时住进行宫也不敢乱走,所以对江宁织造府这里多大,并不知晓。
一路上几个太监都不说话,顾怀袖瞧着这路是越走越僻静,便觉得不对劲,心寒了一下。
来的时候,太监们说是要见皇上,所以没让顾怀袖带人……
如今……
即便是带了人也不顶用。
顾怀袖心沉沉地,左右想想,行宫之中与自己有仇怨的也就是林佳氏一个……
“张二夫人,您在这屋里先休息一会儿吧,前面皇上还在跟张大人谈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太监倒是有模有样地说着。
顾怀袖手指指尖微微发冷,面上却镇定自若地问了一句,“知道朱姑娘在哪里吗?”
“这会儿兴许也在皇上那边谈事儿。”方才说话的那一名太监,又说了一句,只微微含着讽刺,“您在这里坐着等就成了,不必操心太多。”
虚虚实实,顾怀袖倒是一下摸不透了。
旁边有两名宫女端茶上来,给顾怀袖摆上,太监客气道:“您喝茶。”
顾怀袖端了茶,手却抖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发抖,到底是因为兴许会到来的皇帝的决定,还是因为这太监宫女和等候皇帝的地点的诡异呢?
“是茶不对吗?”太监瞧了她半天,也没见她喝茶,似乎有些奇怪,“要不奴才们给您换一杯?”
顾怀袖顺手将茶盏放下:“这茶还有些烫,倒也不是不合口,我待它凉些了再喝。”
太监道:“等茶晾冷了,都不知什么时辰了,还是叫人给你重新端一盏来吧。”
顾怀袖心里着急,却苦无脱身之计。
这茶多半有问题。
她眼帘搭下来,想着事情,又看了看外头的两名宫女,仔细地在脑海之中将自己走过的路线勾出来……
不成,不成,太乱了……
重新来过。
江宁织造府大致的形状,顾怀袖还是清楚的。
她缓缓地勾着,同时也想到一个障眼法,只慢慢地端了茶起来。
“我就说听说你进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一道冷笑声忽然起来,便有人接近了这边,不过被前面的太监拦住了。
被拦住的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只道:“哪里来的狗奴才,还不滚开!”
而后太监们果然不敢再拦,等人一进来,才发现竟然是朱江心。
方才哄顾怀袖喝茶的太监顿时皱了眉头,不过现在行宫里都道这一位前明遗后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好歹将这一阵敷衍过去。
太监心思一转,已经下了主意。
不过是个前明遗后,只要下面人太过分,一般不会出差错,更何况还有太子在呢?
“来人,再给朱姑娘端碗茶来。”
下面人听了,立刻去办事。
顾怀袖这边却是一下又紧张了起来。
只看那朱江心坐了下来,很快就有茶端上来,她小口地喝了,看那动作果然还是有几分修养的。
朱江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你们这些奴才还在这里守着干什么?我与张二夫人说两句话就走。”
太监自然知道朱江心跟张廷玉的事情,又一抬眼看顾怀袖,见着她已经端了茶,微微举袖遮了下半张脸饮了茶,放下的时候茶水已然少了一大口,这才笑了一声,依着朱江心的意思退下了。
朱江心看人走了,这才得意朝顾怀袖道:“我已然对皇上说了事情了,你就等着被休吧,长这样一副漂亮脸蛋,也只有被休的命!”
多得意啊?
张廷玉要休了一个比自己美的人,娶自己。
再不圆满的人生,到了这里也该有一个完美的巅峰了。
只可惜,人丑不是错,作怪才是错。
顾怀袖看着还温热的茶水,晃了晃,只看着朱江心没说话。
朱江心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又花了一下,竟然觉得眼前顾怀袖的影子竟然变成了两个,晃来晃去……
“啪!”
描金茶碗从朱江心手里滚落,砸在地上碎了个稀烂。
朱江心整个人则一下栽倒在地。
顾怀袖见了,将头上一枚尖利的发簪取了下来,收进袖中,抵在自己掌心。而后,也将桌上自己动过的那一碗茶一推,自己软软地趴了下去。
外面的太监们终于听见了声音,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个人都趴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人道:“现在多了一个怎么办?”
“太子爷已经要来了,来不及了,旁边还有个耳房,把人扔进去就成,蒙汗药的效力大,没两个时辰醒不了,那时候爷的事情都办完了。”
“嘿,正是呢。”
有人上去将朱江心抬了往耳房那边放,另外两个则走向了袖子拂翻了茶,半片袖子都被打湿了的顾怀袖,而后将她抬着,绕过了堂前的屏风,后面是一间屋子,摆了一张四方卧榻,上面被褥还有些凌乱,像是刚刚被人睡了走一样。
两名太监也没注意,只把顾怀袖放在了榻上,这才送了一口气,道:“咱们走。”
于是屋里人都走了。
原本应该已经被迷晕了的张二夫人,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才忽然之间坐起来,往后面一望,后面是片挨墙的小湖,这是一个小院,应该只是平常人乘凉小憩的地方。
门窗都紧闭着,她知道朱江心在耳房里,过去一看竟然发现她满头满脸都发了汗,甚至满脸的潮红之色。
一见这情况,顾怀袖还有什么不明白?
之前太监说是蒙汗药,可刚刚端上来的茶分明不烫,应该是最开始那太监说是要给自己重新上的茶,不然断断没有拿起来就喝的道理。
若是这一碗茶,真是自己喝了……
顾怀袖心里一片霜寒,抬了自己袖子一看,上面湿了一块,一半是她故意推倒茶盏沾上的,一半却是之前没喝倒掉的,推倒茶盏趴在桌上为的就是遮掩这一块茶渍。
现在的情况已经由不得她多想,顾怀袖直接将朱江心吃力地挪到了屏风后面的四角卧榻上,又将她给蒙在了被子里。
这会儿外面肯定不能走,门窗紧闭着,后头是小湖,顾怀袖扫了一眼屋内,靠西面的墙边有一派立着的黄花梨木大衣橱。
外头忽然传来了推门的声音,再也容不得顾怀袖多想,立刻拉开了门藏进衣橱里,而后轻手轻脚地将柜门给合上。
脚步声更近,那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美人儿,本殿下来疼你了……任是你再清高,吃了这药,保管你浪出水来……”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顾怀袖咬牙,终于还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明白了,果然是太子。
她人往后微微一退,却立刻察觉到了异样,略往右边侧头,顾怀袖竟然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跟自己一样站在衣橱里!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她险险就要叫出声来,还好那男子眼疾手快就要过来捂她嘴。
顾怀袖抬手捂了自己的嘴,没敢说话,只盯着那男子。
黑暗里看不清,可她依然跟着模糊的轮廓约略知道这是谁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位爷……
衣橱里两个人诡异地僵持着,也不敢说话。
外面的太子爷,已然宽衣解带,去扒那床上毫无意识喘息吟呻着的女人了。
“还当你是个贞洁烈妇,想着你在床笫之间风情定然万种,没料想爷还没上你,你就已经按捺不住寂寞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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