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万福:“两位郎君恕罪则个。家生小婢没有出过门,不晓得外面的规矩,冲撞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
宋朝的规矩就是这样,仆人与仆人吵架,主人同主人说话。小娘子开了口,黄阳家的书童就没资格说话,只能瞅着自家的郎君。
黄阳也不是非要与小姑娘一般见识。他也起身道:“言重了,言重了,都是在下驭下不严。”
程祁站起来做个和事老:“好了好了,都是一场误会。这位小娘子您也还在等着用餐吧。不如过来一起拼个桌,大家一起出门在外也是个缘分。”
那女子倒也大方,真就过来落座,互通了名姓。原来此女姓华,闺名芳芙。是余杭一位丝绸商人的爱女,今年年方十七。她此番去东京汴梁倒是别有一番目的。
“难道是探亲?”
“非也。”
“还是去大相国寺上香还愿?”
“也不是。”
“那难道是去东京成亲?”黄阳口无遮拦,几乎惹得那丫鬟又要埋怨,还好他自己抢先道了歉,让别人无话可说。
“其实我是去东京读书的。”华芳芙言语中透着几分骄傲:“今年我也参加了东京大学园的入学会试,不想侥幸入围,居然真的收到了他们寄来的入学通知书。”
黄阳若是戴着眼镜,此刻眼镜一定跌落在地上了。这年头读书的女孩子不是没有,专为闺阁千金们举办的女校在富庶的江南并不少见。不过那里面教的都是一些诗歌文学,插花艺术,讲的都是为人要孝顺公婆,和顺丈夫的道理,传授的都是妯娌有爱,姑嫂亲近的处世良方。一不教授数学与历史这种女人家用不到的知识,二也不会去参加各种大学堂的入学考试,更不用说去考科举了。
“没想到吧。”华芳芙倒是很自鸣得意:“我是跟着家里的西宾先生自学的文法,本来只是一时技痒难耐,却不想力挫群雄,连家里人都没想到,居然戏文里的女驸马落在了我的身上。”
程祁一时无语,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华家小娘子,你真的不是来消遣我们的?你可知道……我与黄阳兄也是东京大学园新入科的学子。”
此语一出,三人都安静了下来。猛然间,黄阳一拍桌子:“快哉,快哉!真是有缘,真是有缘!”
华芳芙也好奇地道:“你们也都是东京大学园的新科学子?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同年之交?”
三人一排年齿,程祁最大,黄阳比程祁小了两个月居中,华芳芙又比黄阳还要小半岁多乃是幺妹。
三人遂互相以兄妹相称,就连他们的小厮、丫鬟都相互改了口。
此时正好一桌饭菜都上了来,黄阳兴致勃发,还叫小二来了一坛甜酒。
程祁为华芳芙满满倒了一杯,却注意到她端酒杯时并不需要丫鬟相助,不由得好奇地问道:“贤妹,你的双目……”
“哦,小妹并未失明。”华芳芙浅浅一笑道:“只是我在娘胎里受了胎毒,双目不敢见光,所以白天整日要带着墨镜。虽然读书识字有些吃力,不过行走时并不受影响。”
原来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程祁忽然想到了那削发为尼的张嫣,不禁埋怨起上天的不公平来了:为何都是如此好的女孩子,老天爷偏偏就不肯给她们一个幸福美满的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