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起来。
我不想打击两人的兴致,但他们明明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日本奇术师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威胁,而非仅仅幻戏师这一个门派。正如中国奇术师仇视日本一样,对方的奇术师也怀着同样的“仇中”思想。
如果有其它日本奇术师参战,影子一方又该怎样拨出人马去迎战?
“电梯门开了。”楚楚突然低声提醒。
我虽然面向影子,但眼角余光一直都在扫视玻璃门外的动静。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以至于楚楚和齐眉同时惊讶地“咦”了一声。
玻璃门外的血胆蛊婆也诧异地回头,目视楚楚,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电梯门保持四敞大开的状态约五秒钟,随即自动关闭。
“里面什么都没有……电梯下行,去往‘镜室’最深处。那里是防守最薄弱处,也可能是激战的主场……”齐眉喃喃地自语。
“竹夫人会遵守约定吗?”我问。
齐眉又向影子看了一眼,影子随即厌恶地挥手,大声吩咐:“夏先生此刻是我们最亲密的盟友,你尽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我真的很同情齐眉。他过早地被别人掀起了底牌,名义上跟影子站在同一战线上,但却已经无法获得对方的信任,只能一个人将这场难受的独角戏演完。如果不是心理素质极强、自我脸皮极厚的人,恐怕中途就会羞愤难当,以至于低头夺门而出。
唯有齐眉,既不脸红,也不讪笑,仍然认真地点头回应:“是,我明白了。”
当他再次转向我的时候,表情如常,声音如常:“竹夫人一定会信守诺言,因为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要知道,竹夫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向日本奇术师清算血债。身为济南城内的江湖大人物之一,她当然明白‘敌人的敌人是盟友’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她只需退让一步,将冰湖的水抽干,就能袖手旁观,优哉游哉地等待这一战的结果,然后以完整实力扑杀幻术师的溃败之军。这一战之后,‘镜室’的地位将获得大大的加固,自此后在亚洲岿然不动,真正能够在智力上对抗美国‘51地区’。你说,这样一笔大好生意,她能故意推出门去吗?”
如他所言,这的确是一个好生意,如果我是竹夫人,也不会横加阻挠,而是顺水推舟地成全齐眉等人的伏击计划。
“的确如此。”楚楚也随即点头,“主人只不过是出租场地,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残酷至极的血与火的战争,但同时也是生意。
二战至今,超级大国也在扮演着这种“生意人”的角色,在全球各地大大小小的战争中靠出售军火谋利。所以,表面看来,竹夫人这一次是包赚不赔,有百利而无一害。
“希望如此吧。”我也希望齐眉的如意算盘不要落空。
“一定如此,不会有任何纰漏。”齐眉再次加重语气重复。
我盯了他一眼,暗自感慨。齐眉不亏是久在黑白两道刀尖上打滚的人,即使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仍然及时地给自己留好退路,未雨绸缪,快人一步。如果事事都如此缜密,那么即使所有的江湖大佬都翻了船,他也不会溺水。这样的人,无论成为自己的朋友还是敌人,都是一件可怕的事。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很多人通常会做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在恰当的时机下手斩杀他,永绝后患。
恰在那时,齐眉也正看我。
他眼中没有惊慌,更没有惭愧,只保留着无与伦比的淡定。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竟然如同孩童般纯净,让我误以为他毫无心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无比坦诚。
也可以说,他正在用那种近乎无辜的眼神欺骗我,好让我对他失去戒心。
这也是一种催眠,但手法更隐蔽,效果更直接,杀伤力更强。可以想到,如果是一个女人面对他这种眼神时,只怕立刻会无条件地信任他,即使他捅出塌天大祸来,也只当他是无心之失。
由此,我联想到几位据说是栽在齐眉手上的黑白两道女枭雄,那些人即便在法庭上被判重罪,也从未说过齐眉半个不字,而是将所有罪责全部承担下来,最大程度地为齐眉开脱。只能说,齐眉对人性的弱点掌握得太全面,以至于智商、情商稍有缺陷的人,在他面前就等于是被狙击步枪十字环套中的麋鹿,除了中弹倒下,再没有第二种结局。
“不愧是‘省城第一门客’!”我没有出声,用唇语说了以上几个字,以表示我对他的钦佩。但是,他同时也让我警醒,绝对不能与他做任何方面的交易,否则只会坠入陷阱。
齐眉微微一笑,垂下了眼睑。
他很聪明,既然“以无辜眼神害人”这一招不能奏效,立刻收敛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