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低声回答:“死人不可能到处走动,我判断,她的身体曾被另外的灵魂控制,而那灵魂又足够强大,当那灵魂进来的时候,她的本来灵魂已经亡灭。”
我一惊,按她的意思,是说桑青红赶走了官大娘的灵魂,且霸占了这个身体。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按照百年来的世界医学研究案例看,没有任何先例能够推翻‘邪不胜正’的结论。后来的灵魂再强大,也不可能杀死先在的灵魂。即使是欧洲吸血鬼、南美黑巫术也做不到完全消灭一个活的灵魂,而只是双灵魂共存。”鬼菩萨说。
唐晚叹气:“是,长老,这是解释不通的,除非——”
我比鬼菩萨反应更快,脱口而出地接话:“除非是官大娘心甘情愿把躯壳让给桑青红使用。”
这是纯粹的第六感,因为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唐晚点头:“没错,除非是先在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让出躯壳,自动赴死。”
鬼菩萨又打了个哈哈,却没有下文。
唐晚又说:“我记得,曾有先辈们在行刑场上面对刽子手的鬼头刀写下过那样四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超凡脱俗之人,能够在别人无法做到的场合下,留下千古不朽的事迹来。他们的脑部结构、人生信条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是万人之中的翘楚、万人之上的尊者。”
那四句诗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它表达出了一种超越生命极限的淡定。
当然,自四句诗之后,再也没人达到写诗者的高度与境界,至多不过是断头前吆喝一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已。
唐晚提到这四句诗,实质上是把官大娘与那写诗的先辈相提并论,已经是对官大娘最高的肯定。
“生命可贵,还有什么人肯主动先死?”鬼菩萨问。
我代唐晚回答:“江湖道义,人生信仰——这八个字就能让人做到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菩萨连打了八个哈哈,以此来表示并不认同我说的话。
从我个人来说,还是非常相信“江湖道义”存在的。
那是一种人性,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每一个初涉江湖和终**湖的人,都会在心底深处抱着一种“道义”,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做事的终极原则。有原则的人永远都强于无原则的人,而且,江湖之中有原则的正人君子居多,无原则的无耻小人相对较少。
官大娘是走无常者,也是江湖人,所以我相信她是有这种觉悟的。只要在特定的情况下,她一定能够慷慨赴死,大义凛然地完成生命中最后一跃。
唐晚望着我,似乎稍有犹豫。
“我相信官大娘是个好人。”我解释。
唐晚扼腕:“可是,那毕竟是一条大好的生命。我是医生,在医院里看过很多病人临终前的情景,大多数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会苦苦哀求医生施以援手。每个人都怕死,每个人都宁愿苟活于世,这是人类无法掩盖的罩门。”
“可是,那些不过是普通人,而我们现在讨论的,却是官大娘之流的江湖高手。”我反驳她。
唐晚摇头:“我很想同意你的观点,但那太违背常理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极少有人为了‘自由正义’而捐躯牺牲,况且现在也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我连唐晚都无法说服,就更不要想说服鬼菩萨了,只好苦笑着闭嘴。
唐晚有些抱歉,不安地顿足:“真是……太诡异了,每一件事都出乎预料。官大娘本来是整件事里的核心人物,她的死,将整件事的基础都完全推翻了,真是没有道理啊……”
鬼菩萨忽然惊叫了一声,倏地后退,由抽屉旁远远飘开。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横身错步,把唐晚挡在后面。
鬼菩萨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那抽屉。
唐晚锐声问:“长老,你发现了什么?”
鬼菩萨开口之前,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活着。”
这次,连唐晚也大骇失声:“她活着?就是现在,她还活着?”
一个冷冻于冰柜抽屉里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即使是中国的“龟息术”和印度的“大瑜伽术”,也只能让人在正常情况下无呼吸生存,而不是温度在摄氏零下二十五度的冰窖里。
“他说得没错。”鬼菩萨指向我,“我感受到了,那灵魂就匿伏在她体内。”
我们三个同时失声,三双眼睛一起望着躺在抽屉中的官大娘。
官大娘的五官一动不动,喉部、颈部、胸部也没有上下起伏的迹象,身体处于完全的“死寂”状态。如果说她“活着”,那就必须具有体表的生命迹象,而不仅仅是基于鬼菩萨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