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野蛮化妆法”来得细致均匀多了,不由暗想,好在我平时不太扑粉,不然非白一定很痛苦。
他一时高兴,便多说了几句:“这是王妃上回赏给奴婢的,奴婢记得呐,那是玉人堂的纪念款吧,天下间不过十盒,别说是粉了,就是那些装粉的汝窑玉簪花盒,啊哟!玉人堂的小玩意儿也太精美了些,这一盒盒用完了,奴婢一个个都留着舍不是扔哪,那些小猴嵬子腆着脸问奴婢要,奴婢还不给他们呢。”
他嘻嘻笑着,却从袖子里取了蜀绣的绢子擦了擦涂了朱色口脂的厚唇,左右看看无人,便凑近我说道:“可惜师傅惜字如金呢,有时候……奴婢看圣上倒是想同他搭个讪,多说几句,他都冷着个脸子,您说怪不怪,奴婢看了都替师傅捏了一把汉,好在圣上天恩浩荡,倒也不怪罪。”
他凑得太近,那茉莉香气熏得我有点晕,只得诺诺称是,然后我称他要走之际,便塞上一方鎏金漆盒装绝版珍珠粉:“还请公公笑纳,我……本宫琢磨了公公的肤质,特地请教了林大夫,便加了乌贼鱼骨,细辛,瓜萎,干姜,椒,以苦酒渍三日,又加白芷,灵芝,半夏,乌喙合煎,最后混入细细妍磨的合浦珍珠,俱说涂面二十日竟可增白,本宫想是个人效用不同,还请公公用后,帮着明示,用着好了便可多做几盒,专事后宫千岁们,公公也算帮了本宫一个大忙,万万不要推辞哦。”
史庆陪笑弯了八字眉,小眼睛湛湛地发着光,紧紧盯着那个小漆盒,搓着手扭捏了了一阵,快速地将小漆盒收进金绣鹤纹袖子里,口里却说:“这,这,这,奴婢怎好意思收呢。”
史庆陪临走时对我语得心长地加了一句:“奴婢琢磨着,无颜师傅到底是从晋王府里出来的,我看王妃倒是劝劝才好呢。”
这时小玉已经收拾好兰生的衣物,恭敬地递给史庆陪,史庆陪盯睛看了两眼小玉,便赞道:“哟,这小玉姑娘真是越长越俊俏了,怪道人都说南国出美人呢,奴婢瞧着还以为小仙女儿下凡呢。”
小玉不由红着脸笑了,史庆培向后叫了声:“冯伟丛!?”
看没有任何人应声,便收了笑脸,大声地又叫了几遍,才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气喘如牛地跑过来,看模样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行路略有趔趄,一脸忍痛之色,弯腰接过小玉的包袱时,看到阳光下的小玉,雪肤花貌,娉婷风流,真如雅芝秀树一般,不由眼神一凝,双手一颤,竟将给兰生的包袱掉在地上,史庆陪甩手就是狠狠一巴掌,那小太监的嘴角流出血来,一下子跪倒在地,抱起包袱,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
史庆陪赶紧连连向我告罪。我自然是不怪罪,帮着劝了几句,笑道:“不妨是,都是自家人,史公公不必在意,这孩子面生的很,想是刚进宫的吧。”
“晋王妃说得正是,这个孩子是老奴在老家河州的远房亲戚,姓冯,名伟从,唉……打南边来的疫症,他一家八口人全亡故了,连着他们一个村子这…..这一眨眼就没了,如今整个村子只剩他和一个五岁的族弟,他为了那个族弟,这才进的宫,做了公公,乡下孩子没见什么世面,昨儿个因为多看了眼初喜姑娘,皇贵妃娘娘就不高兴,要不是看在老奴的面子上,早就脑袋搬家了,后来赏了一堆板子,在宫墙那儿罚跪了半宿,”史庆陪叹了一口气,抹了抹微湿的眼角,弹着金线袖口噌下来的几点香粉,悲忧道:“这孩子也是命苦,您说说,要不是没法子,好好一个人儿,何苦来做阉人呢,偏生还是个没用的下流种子,又不长记性……唉!下流东西,还不快谢谢晋王妃,晋王妃宅心仁厚,自然不会治你的罪,你个小猴崽子。”
我急忙又劝了史庆陪,看他拉着那个小太监,一瘸一捌地走了。那个小太监一边抽泣着,还一边红着脸频频回头看小玉。
啊呀!这毛孩子果然是六根未净啊!
小玉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吓得掉头一溜烟似地跟上,结果撞上了史庆陪,又挨了几个毛栗子。
我们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不久以后,皇帝的身边多了一个年青俊美的僧人侍从,而且特准其着僧袍随侍左右,渐渐地又以祈福为名,带着兰生上朝听政,朝野讷罕,好在兰生从不多言半句,时间一久,朝臣们也慢慢地习惯了皇帝身边跟着一根面无表情的擀面杖。
有人说这是皇帝笃信佛教,打击普法宗的开始,也有人私下里轻浮地暗喻此为皇帝的新内宠,还有人说这兰生乃是皇帝的海外遗孤。
谁都知道太祖原青江在旧庭朝时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曾经有那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那些美丽的情人多如过江之鲤,他最默默无闻的情人可以是市井坊间向他扔丝帕的村姑,而最高贵的爱人甚至可以追溯到突厥女太皇,想想那曾经在玉北斋疯疯傻傻的老四,就是这样惊世骇俗的爱情结晶,到最后却成为了突厥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铁腕皇帝,一统东西突厥,谁又能保证这不会成为又一个伟大的天朝名人呢?
总之,朝臣们不敢胡乱轻视,我的人打听到,这个兰生的确特别死心眼,皇帝给他一堆华丽的绫罗袈裟,他却偏偏还是只穿我平日里为他准备的粗布僧袍,有时磨坏了,他都自己修补一番穿在身上。
所谓上若好之,下必效之,不久以后,随身跟着一个穿着打补丁布衣的僧人,成为了贵族们热爱祖国,鉴定风雅的新标准。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过去啦,我2012过得真不怎么样,2013年终于来了,祝大家幸福快乐,万事如意,诚希望这一年有转机,我希望大家能同我一样有新的生活,新的希望,一切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