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嗓子固然不好,唱歌却咬字清晰。一曲终了,李三早已泪眼斑驳。
贾赦见了便知触动人家旧事了,坐着不言语,任他酝酿情感。
许久,李三悠悠的道:“我原是这湖上的渔家子,自幼水中长大。家母不过一寻常渔妇。因各色苛捐杂税所迫,家父早早去了,乃是母亲日日打渔维持一家子生计。偏这样仍是交不得那许多税啊。”李三忽然虎目圆睁,“他们要征徭役,我与两位哥哥年幼,母亲将我们藏在小舟之中,自己让他们抓走了。后听同去的乡亲说……”他已是哽咽不得语。
贾赦只静静听着。
许久,他方咬牙说了出来:“……我母亲乃是累死或饿死的。”
贾赦知道此时言语无力,乃递了他一条帕子。
李三却不接,自己摇了摇头,将眼泪甩了。“后来我哥哥也累死了,我便反了。”
这两句话听着平淡,内里何等心酸。
并非全部反贼都如齐父之友那般受权贵迫害才反的,多数乃受制度自然迫害,活不得。
贾赦费了许多劲将泪憋回去,声音仍有些哽咽,叹道:“可惜了,现在是盛世。”
李三定定的看了他半日,忽然问:“先生可愿助我?”
贾赦哼了一声:“我若有心造反,能一番话收了你做水军都统,你可信?”
李三惋惜道:“我信。”
二人静默了一会子。贾赦说:“日后李先生预备如何?可愿意洗白?”
李三立起来向贾赦一躬到地:“先生教我。”
贾赦笑着摆摆手:“你这么客气我不舒服,咱们自在些好。”因说,“世上洗白有许多种。招安最笨。我琢磨着,你们仍然须得有刀枪,如此方可不至于让人想灭就灭了。然不可太显山露水。如有大兵压境,我与你们十六字箴言。”
李三又立了起来:“请先生赐教。”
贾赦肃然道:“你听好了。”也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追,敌疲我打。”
李三听了在口中咀嚼半日,终向他深施一礼:“谢先生指教。”
贾赦泰然受之。乃指椅子让他坐下,又道:“另一头,你们也可商业洗白。”
李三忙问何为商业洗白。
贾赦笑道:“买些良民身份,做大生意,横竖你们现在有钱。”因细细与他说了些后世的商业发展模式,听得李三望着他如见了活神仙一般。又道:“听闻南方有几十个锭子的大纺车?”
李三思忖了一会子,歉然道:“这个委实不知,先生若想知道,我可使人去打听。”
贾赦道:“无妨,我只听说过一耳朵。”其实是他前世上乌镇还是哪里旅游时听导游说的。“如有此等物,以机械省人力的,可大大拿来用。”
李三因问何故。
贾赦笑道:“笨蛋!省下人力好练练武。官兵打来了光靠跑可不成。”
李三似懂非懂,也点点头。他倒是忘了纺织者多为女子,省不了兵力。其实是贾赦愿以此拉动生产力,若干年后自然资产阶级革命。
天朝历史上有数次资产阶级革命苗头,皆被镇压了。若这些新兴资本家手中有兵可就说不得历史能拐弯子了。
终于,贾赦问李三道:“咱们该编编账了吧?”
李三一愣:“编账?”
“我固然可替你将五十万石粮食栽到乐善郡王头上去,也得有个说法给姜武啊!”贾赦晃了晃茶壶,“没茶了。”
李三忙一叠声的喊人来添茶。因又使人拿文房四宝来。
他们一官一匪便喝着茶唱着曲儿,坐在那里编账。贾赦半点不问他原本账目是如何,只分析如何能晃点过姜武去。最终定下了“卖粮赚钱洗白”这一方针。只说李三他们得了粮食原来也同那些官员一般,卖了钱买庄子买铺子,时常换个身份在市井中当财主过活。
两个人又说了许多话,忽闻窗外一声鸡鸣,贾赦方觉察累了,忙说:“我们得回去了。”
李三固然舍不得,也无法,乃亲送了他出去。
出门一看,彭润无有半分倦意,仍是肃然立在那里。
贾赦不由得赞叹:“彭姑奶奶,好精神!”
彭润淡淡道:“说完了走罢。”
贾赦耸耸肩,又与李三说了些废话,李三亲驾船送他们离了寨子。
待离船登岸,也早等了一辆马车在那里。
此时已有朦胧微光撒落湖面。贾赦回头望去,李三那船如一片落叶般没入太湖深处,霎那不见踪影。
马车夫因喊道:“先生,天快亮了,我们须得快些。”
贾赦歉然一笑,转身进车。
那车跑起来后,彭润淡淡的问:“你同李三说你想造反?”
贾赦一愣:“怎么可能!”
“他看你那眼神,如看了同道一般。”
贾赦摇头指正:“是导师!”又低声道,“在一个土匪跟前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是找死么!”
彭润又看了他一眼,仿佛不信。
贾赦也不再解释,掀开车帘叹道:“也不知何时日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段情节比较闷,但是不能没有啊……我已经尽量让这段快点过去了。
穿越男主跟两代帝王关系都好,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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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的文章在群杀游戏里面又被咬死为“男性手笔”= =
好吧反正编编也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