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靳玉听到她又说起“临死”的话,一阵不快。
他每次在她说起时都有些烦躁,但也每次在他来得及在意之前就被自然如本能的自持压下了。他心知她说的是事实,无奈,还有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于是有意无意地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但这次,不知为什么,他对她随意出口“临死”二字格外在意,可又确实对和亲一事无能为力——他可以将她带出和亲的命运,但不能不顾她自己的意愿。
靳玉一贯随性而为、顺时从事,以他之能难有不可为之时,意识到如今的无力,不由更加不悦。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柔安领会到他的拒绝,有点失望难过;又感觉出他声音回复了初见时的冷淡,不由又开始检讨自己。
“对不起。”
靳玉一怔,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应,叹了一口气,“公主何出此言?”
这一晚上叹气和问“何出此言”的次数也是他人生之最了。
“为我刚才的迁怒。”
柔安知道以他的性格,既然坚持离开,她就留不住,之前该纠结的也纠结过了,彻底想开了,索性坦言相告。
“……迁怒?”他是真糊涂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伤心了半天。可是晚上你又出现了,我觉得自己白伤心了,所以迁怒于你。”
靳玉被打懵了。
被她话里的直球。
有几个呢?他懵了所以没数清。不过这也不重要。
因为再见不到他而伤心?
因为又见到他而为因再见不到他而伤心的事迁怒他?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一时更加无奈,还有点被气笑了,又有点感动,更有点心疼。
“公主想要见到我吗?”
明知不妥,他还是莫名其妙地问了出来,冲动得令他意外,语调也前所未有地温柔。
“我说想…你就会留下吗?”
她抬眼看向他。
此时,药早已上好,靳玉不知何时已起身转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
她紧紧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她的眼睛又大又清澈,眼神疑问却没有不舍,表情认真却没有迫切,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他会拒绝一样,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拒绝,她就立刻忘记他、像是不认识他、将他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抹消一样……
他知道他该拒绝,可是突然难以张口。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见到她的笑,还有那瞬间就被他下意识忽略的心动。
没错,忽略,心动,在他意识到之前…因为对象不能而被忽略的心动。
事实上,在他被逼入州府认识到他接近的院子是柔安所在之前,他也一直以为中午是他们的最后一次遇见。
走出会鲜楼转回头那一瞬间心脏的被撕扯感在记忆中还那么鲜活。
他对于应该作出的选择一向那么坚定果断。
可是现在,离正午不过几个时辰,同样的决定……突然变得艰难了几万倍。
柔安看着他,不错过他一丝表情,他的目光一漾,她立刻捕捉到了。
她看他要启唇,突然低下了头,胡乱拢好散落的药瓶,端着托盘就转身,“我先收拾一下,你先休息吧,明早突围就算是你也会消耗很大吧。”
靳玉听了一惊,要抓她的手在空气中正好和她的袖口错过,拂过她一缕荡起的发丝。
他暗暗再叹一声,做了决定,侧向她仓皇逃避的背影,嘴角泄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才说留我,这便要赶我了吗?”
然后,澹然抬头,对上意料之中那双因惊讶而大睁的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