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有理!祁玉钗横颈间,悻悻欲刺;英娘高高举着小襁褓,随时有可能重重摔下去。门房瞅瞅这架势,恨不得立时三刻开了大门,千万别这大门前闹出人命。真出了人命,自己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门房想开,又不敢开,战战兢兢看向胡妈妈。胡妈妈一直主持祖居家务,大事小情都是胡妈妈做主。胡妈妈若不点头,门房真还不敢专擅。
胡妈妈颤巍巍央求道:“千不看万不看,少奶奶看姐儿颜面上,回来!姐儿是大少爷亲骨肉,再也离不得邓家。少奶奶是聪明人,怎不替姐儿想想?姐儿名声要紧啊!”
胡妈妈也是做娘人,寻思着别打动不了“少奶奶”,亲生孩子她总放不下吧?一个小姑娘家,亲娘若是性子这般不好,动不动寻死觅活闹腾,这小姑娘还有谁肯待见,有哪家敢娶?长大后连亲事都难说。
她已经是庶出了,再不听听说说、规规矩矩,那还得了?你这当娘不管不顾任性胡闹,到头来只会连累自己亲生女儿。
古老厚重大门前,祁玉亭亭玉立,横眉冷对。她本就是难得一见绝代佳人,阳光下显得冰肌莹彻,姿容如玉,那恍若出尘仙子般风华,直令人不敢逼视。
祁玉轻蔑看着胡妈妈,冷冷一笑,“妈妈如此,是要逼死我了。好,我如你愿!”举起手中金钗,毫不留情要刺向颈间。
“不要!”明月一声惊呼,“放你走,这便放你走!”
祁玉手臂停半空,凉凉看着她。
明月厉声冲门房喝道:“你还不开门,是要逼死少奶奶么?”门房浑身抖似筛糠,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临开锁前,门房哀求似看向胡妈妈。胡妈妈眼神呆傻,直愣愣看着前方,身子向后倒了下去。
沉重大门吱扭扭打开了。英娘抱着孩子,警惕环顾着四周,护着祁玉走出邓家大门。大门口,祁家马车、车夫恭候已久。
临上车前,祁玉回前望了一眼,眼眸中不知是悲是喜。这是自己和他成婚地方,和他恩爱缠绵过地方,如今,却已是往事不堪回首。
“小姐上车!”英娘催促道。可怜小姐,才生下孩子不到一天,还坐着月子呢。胡妈妈那混蛋倒也没说错,这要是万一落下病根儿,可是一辈子事。
车夫利落掀起车帘,放好脚踏,“大小姐,请。”祁玉微微颔首,“难为你了。”抬脚上了车。英娘抱着襁褓,紧跟着也上来了。
明月带着两个小丫头,轻移莲步,到了马车前。“少奶奶您先回娘家住几天,等您消了气,再接您回来。请少奶奶示下:这奶娘要给姐儿喂奶,让她跟着您一道过去,可使得?”
祁玉闭目不语。英娘低头看看瘦弱小女婴,心生不忍,“如此,请送她到祁家老宅。她工钱,自有祁家开销。”
明月微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人话,英娘嫂子实太过客气。”回身吩咐人,“套上车,把花奶娘送到祁家老宅,不可耽搁。”
明月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年轻车夫。一身青布衣袍,浆洗干干净净。眼神澄澈,面容坚毅,一看就是见过世面,根本不是无知无识乡下人。不是说祁家除了一名老仆看家,英娘贴身服侍少奶奶,剩下再也没人了?这车夫,却是从哪里来。
明月容色照人,她车畔这么一立,娇柔婀娜,妩媚无限,宛如才从仕女图中走出来大美人。车夫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打响马鞭,车轮滚动,即将启程。
“玉儿,停下!”一辆朱轮华盖马车急急驰来,车还没停稳,车帘已经掀开,传出这么气急败坏一句。须臾,两名丫头扶着名中年妇人,跌跌撞撞、慌不择路走了过来。
这名中年妇人已有些发福,满月似一张脸,白白胖胖,颇显慈爱。这会儿她虽是心里着急,气喘吁吁赶了来,脸色还是很温和。
“玉儿,居家过日子,可不能这般使性子。”中年妇人到了车前,苦口婆心劝道:“谁家没个磕磕绊绊?一有不如意就要离开夫家,这日子还怎么过?好孩子,听姑母话,回去。姑母担保啊,这之后你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邓家没人敢轻慢你。”
这中年妇人正是胡妈妈口中姑太太,邓麒姑母。她打小也是京城长大,因是不受宠庶出姑娘,长大后被嫡母随意配了人,嫁邻镇曹集。
这位曹姑太太性子懦弱,听说事发之后祁玉闹腾,已是一再摇头,“嫁都已经嫁了,除了忍着,还能怎样?别提孩子都已经生下了。”虽是很不以为然,无奈她夫家不过是普通富户,要倚仗娘家抚宁侯府事且多着,便也不敢怠慢,紧赶慢赶,来做和事佬。
车帘并未掀开,依旧遮盖十分严实。曹姑太太心里有些不,这哪是做晚辈该有礼节?姑母地上站着,侄媳妇车里稳稳当当坐着,天底下有这规矩不成。
“姨母安好。请恕玉儿身子尚弱,不便下车拜见。”车帘之中,传出斯斯文文话语,“姨母好意,玉儿心领了。此事与姨母无关,姨母无需横加干涉。”
曹姑太太心里一凉。她和祁玉母亲少女时代便是认识,是以祁玉年幼之时,称呼她为“姨母”,和邓麒成婚之后,自是改称“姑母”。如今祁玉连称呼都改了回去,可见情形之严重。
“怎会与姑母无关?”曹姑太太强笑道:“你是姑母嫡亲侄媳妇,姑母亲自做媒,为麒哥儿礼聘你入门。玉儿,姑母疼爱你心,你还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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