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出得书院,直接在城东找了一辆牛车,与那赶车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快速上车,跟他一起往城外走去。
两个人路上没多少言语,但书生那显得有些瘦削的面容上却带了点笑容,眼睛里也有些喜气,那赶车的人,更是对他连声贺喜。
师徒俩隐匿着跟在他们身后,从那两人的几句话中,也知道了很多消息。
就比如说,书生李蒙之所以要跟老师请假,为的似乎是背他的亲妹子出门——原来今天正好就是他妹子嫁人的时候,他又是家中子嗣里唯一成年的男丁,被这么痛快地放行,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辆牛车的赶车人,跟李蒙家有点亲戚,这一次是到城里来卖菜的,正好李蒙也要赶回家,就干脆在城东等着,也捎带他一程。
为此,李蒙当然是感激不尽。
牧子润用的是自己上辈子的名字,自是不姓“李”的,现在才知道肉身的来历,心情也觉得有点复杂。
看起来这李蒙还能读书,那么他的这肉身,又是为什么去了九阳门的外门呢?
这地方距离九阳门十分遥远,总不至于是他根骨清奇被人特意带走吧——要知道,本来这肉身的灵根,也不过是区区四灵根而已,可有可无,完全不值得重视。
禹天泽抓着牧子润的手腕带他走,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反正他也只对壳子里的徒弟很在意,至于壳子本身的亲人,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渐渐地,牛车出城后走上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再几个拐弯,来到的居然是个山明水秀的小村庄。
这里算不上穷山恶水,村民们看着也还朴实,生活吧,虽然不能说自给自足奔向小康,但要是饱腹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牧子润悟了。
自家这壳子属于乡村户口,那李蒙是壳子他哥,目前从山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自身必然压力山大,同时家里的情况也一定不怎么样,还要供壳子他哥读书可能还会有点艰难,这样的话,也就难怪李蒙会是那有点阴郁但又很努力的样子了。
很快就听到奏乐声,不少村民都往一个地方走去,一边议论着那家的事情,一边又要赶紧去吃酒席,十分热闹。
而他们的言语里,也把李蒙家的情况,都说了个遍。
李家在村里的确不是殷实人家,虽然早年上几代的时候有出过秀才,但秀才一辈子都是秀才,后续几代子孙都是不成,最后也只能在地里刨食。
一次疫病之后,李蒙的爷爷辈早早过世,留下李蒙的父亲李虎,十五六岁孤苦一人,就得自己担起家来。等好不容易在几亩田里攒下些钱财,就娶了落魄老秀才的女儿——也是因为整个村子里祖上能出秀才的也没几个,看重门第的老秀才临死之前,看中李虎还算“书香门第”的后嗣,又有把子力气,才放心把女儿嫁了过去,他自己呢,病就更重了,只强撑着等抱孙子而已。
牧子润:“……”
果然人多的地方消息就多,这七大姑八大姨嚼舌根子可以从你祖宗十八代开始嚼起,简直不要太详细。
但说了这么久还才说到父亲辈儿,到底什么时候能说点跟他相关的来?
禹天泽看到徒弟一张囧脸,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笑意。
本来因为这些七嘴八舌的琐碎事情有些不耐烦的,这时候居然也没了那股郁气。
小崽子想来喜欢绕别人,现在可轮到他看笑话了。
那七大姑八大姨的也没让牧子润失望,上辈上上辈的事情说完了,也就轮到后续。
且说李虎娶了老秀才的女儿蕙娘,小两口都挺努力,没多久蕙娘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就是李蒙了。
俩人对李蒙负有厚望,赶紧抱过去给老秀才取了名字,“蒙”表教育,那就是让他好好读书赶紧成才光大门楣的。
然后老秀才就高兴死了。
牧子润:“……”
蕙娘本来很单薄,看起来是个不能生的面相,所以虽然是秀才女儿吧,村里一些嫉妒的嘴碎婆子们,也总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但是人家并不是不能生,反而……很能生。
第一年生了李蒙,第三年就又怀上了,于是老李家有了两个儿子。
牧子润知道,这第二个可不就是自己吗?
但老秀才死掉了,也没更出息的人给他取名字,所以那壳子小时候只有一个“狗蛋”小名,要说什么高大上的学名,那是一定没有的。
禹天泽表情微动,他看了看徒弟:“……狗蛋?”
牧子润:“师尊,那个真不是我。”
禹天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牧子润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但大家都知道,孩子是很难养的,蕙娘连生两个,加上她身体较弱,所以连续三四年都不能做什么重活,所有的事情都落在李虎身上,除了种地回来还得照顾老婆,于是很多短工不能打,家里的收入就不够了,可开销又大,自然穷起来。
偏偏就在李狗蛋两岁的时候蕙娘再度怀上,这下子更难了,而更难的时候,这一年又正好缺水,庄稼的收成不好……这李家从上到下,就剩了个“穷”字了。
眼看全家都得活不下去,这时候,有人到乡村来买儿子,一眼相中了眉眼清秀的李狗蛋。
显而易见的,李虎和蕙娘再不舍,还是把李狗蛋卖给了人,反正他想着那人也是挺有钱,儿子说不定还能过得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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