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亲贵也顾不过来,哪里还管得了这些“退了休”的老太监?不过这个中官儿一带,并不是只有年老昏聩的老太监,还有一些民元以后被内务府以节省开销为由裁汰下来的年轻太监,无处可去,也聚集在这里,搭个破棚子,租种几亩薄田,聊以糊口。
把驼队牵到这里来的两个军官也没有穿军服,都穿着厚厚的长棉袍,戴着皮帽子,还用围巾将头裹得严严实实,眼见已经到了一片破破烂烂的窝棚前面。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说:“长官,就是这里了。”说着他抬手往破窝棚中间一指:“我跟你提起的那个孟太监就住在那里。”
那位长官带着点抱怨的口气道:“不就是一太监,还是被赶出来的,端什么架子,还要咱们三顾茅庐……呵呵,这窝棚比茅庐还不如啊……”
当先那人笑道:“这个孟太监不管现在怎么破落,以前总是风光过的,想当初可是小德张跟前的红人,要不是改朝换代了,下一任的总管大太监没准就是他了。这个人可是卑职非了好大的心思才物sè到的。”
说着他又拉了一下缰绳,牵着驼队向刚才手指的方向走去。那位长官自言自语了一句:“小德张现在那么阔,也不知道周济一下自己老部下,这太监果然是凉薄之人啊……”说着摇了摇头,便跟了上去。
两个人还有几匹骆驼最后在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当先的那人抬手就开始敲门,力气用得大了些,捶得破门板一个劲儿摇晃,才捶了几下,就听见一个公鸭嗓子在门里面抱怨:“捶什么捶?要是把这块破木片儿砸碎了,你拿什么赔?”
门吱呀一声拉了开来,就看见一个披着件破棉衣,面有菜sè的年青人正没好气地看着这两个有点神秘的来客。这个青年脸上没有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草窝,不过辫子却已经剪掉了,这群“前太监”虽然都是被满清的小皇帝遗弃了的,不过真把辫子绞了的,还真没几个。
敲门的那个人把裹着脑袋的头巾扯了下来,朝那个年青太监笑道:“小孟,是兄弟我啊,你这破窝棚已经住到头了,门板儿碎了就碎了吧。”
说话的这人长得斯斯文文,鼻梁上面还架着一副无边眼镜,瞧着就像是个读书人。他姓任名怡江,字宜臣,是直隶静海县人士,家里面有些田地,父亲是个小地主兼教书先生,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如果不是“庚子国变”的缘故(《辛丑条约》上规定凡是闹过义和团的省份都要停止科举落干年),没准还能在满清灭亡之前中个举人什么的。而任怡江本人则是在他爹的私塾里面读的“四书五经”,这玩意废除科举以后就没有大用了,学得再好也就是给官僚军阀们当个文书,起草一下公文书信,现如今他就是模范营里面的文书……此外,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路子,他还被模范营副营长吴石吸收进了赤sè旅!而那位马上就要高升副团长的吴石现在也跟着任怡江,一起跑到破败荒凉的中官儿来见这个孟太监了。现在正拧着眉心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孟太监。
孟太监看了两人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喜,不过转眼又是一副不动声sè的样子:“哦,是宜臣老弟呢,这位是……”
任怡江却显得有些兴奋,一把将孟太监拉到吴石跟前,大声解释道:“小孟,孟离,也是直隶静海人和我是同乡,从小就净身入宫,曾经伺候过太监总管小德张的——这是吴先生,是我们的头领,就是他想赏你份差事,小孟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