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售价是三两,因为好卖,自然要提价,提到四两,若有外地客商来批量采购,也只各便宜一两,并不给多打折,翰社镜坊的眼镜精良,而且借翰社的名声,何愁卖不出去。
张原问明镜坊的库存水晶石只够今明两年之用,便与三兄张萼商量了一下,由他出银一千两、张萼出银五百两,再从镜坊收益中抽取五百两凑足二千两银子,遣那姓孙的镜匠和东张的来福、西张的钱老本一道去海州大量采购水晶石,因为翰社镜坊采用海州水晶打磨镜片,此举必在苏杭等地的眼镜作坊中风行开来,两、三年间水晶石的价格就会大涨,所以翰社镜坊要先存足十年的水晶用量再说——离开镜坊,兄弟二人沿府河柳堤缓缓而行,仲夏阳光颇炽,水面闪烁耀眼,张原眯起眼睛,光线太强烈他的眼镜还是会不舒服,这时大约是午时初,府河上有几条龙舟在敲鼓缓缓地划,今日是初一,山阴、会稽两县的龙舟大赛要到初三才开始,现在只是练习配合——张原提议道:“三兄,初三日我们各带娘子来观龙舟,把大兄夫妇也叫上,看了龙舟再去游砎园,砎园的荷花现在应该盛开了。”
张萼喜道:“好,我等下就去对大兄说——不过也得先问问大父那边,若恰逢大父要邀人游园,那我们就得改日。”
张原道:“好,三兄去打听好了告知我。”
回到东张,商澹然问起望远镜之事,那白铜望远镜张原已经带回来了,便取出来给商澹然看,商澹然执着望远镜在楼廊上朝对面的西张庭院看,依张原所言慢慢调整焦距,喜道:“果然如在面前。”又道:“小徽很想要这样一个千里镜呢。”
张原道:“我答应过她,进京时送她一管千里镜,就不知今年能不能成行。”
商澹然微笑道:“一定能的,张郎的时文集子流传到了京师,我大兄也看过,写信来赞你呢。”
张原道:“能不能中举中进士,冥冥中似有天定,我师焦弱侯,渊博如海,却蹉跎到知天命之年才高中,一中就是状元,你先前为我读的那篇解元徐光启的制艺‘舜之居深山之中’本来已被黜,是焦老师搜落卷时看到的,一读之下,拍案叫绝,遂拨置为解元,不然徐光启不知还要蹉跎多少年。”
商澹然点头道:“有千里马还得有伯乐,这主考官很是关键,就不知今年杭州乡试的主考官是哪位翰林官?”
乡试主考官又称总裁,自万历十三年始,各省乡试的主考官都由吏部、礼部选派京官担任,而且大都由翰林院修撰、编修这些词林官为主考,因为这些词林官都是近几届殿试的佼佼者,学识、声望都有,正是主考官的最佳人选,又因为内阁辅臣必出自翰林,所以又有这么一个说法,说这是日后的内阁辅臣在选拔人才以壮自己声势呢——张原道:“现在应该还未定,月底或下月初应该就会定下来了,各位主考总裁要从京师出发分赴分地了,一旦获悉浙江总裁是哪位,我要专门精研一下他的八股文,投其所好嘛。”
张原让穆真真取一千两银子交给来福,命来福这两日就与西张的钱老本还有孙镜匠一道启程去海州采购水晶——商澹然见张原有这么多银子,很是惊讶,想起一事,去箱奁里翻出一张地契,交给张原道:“张郎,这是二兄交给我的,是白马山地契,二兄把白马山的茶园、果园送与我做嫁资——”
商氏的白马山茶园、果园每年有四、五百两银子的收益,商周祚、商周德知东张清贫,把白马山当作小妹的嫁资,是让张原可以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能安心读书,小妹日常用度也不至于寒酸拮据——张原看到白马山地契,惊笑道:“张原娶了一个金元宝娘子吗。”
商澹然“吃吃”笑道:“谁知东张亦是藏富不露啊。”
张原知道澹然对他有这么多银子有些疑虑,夫妻一生一世人,有些事得对她说明,以后还得靠澹然管家呢,当即便将自己从董氏沉船得了大量金银和书画之事说了——商澹然愕然,半晌问:“张郎,你与姐姐合伙盛美商号,又开书局、镜坊,你要赚这么多钱做什么?”
张原微笑道:“澹然问得好,我要赚那么多钱做什么,我对精舍美食、繁华奢侈并无多大兴趣,我所作的事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西厢记》最后那段‘四海无虞、万里河清的’唱词,还有——”执手道:“愿使岁月安稳静好,愿我夫妇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