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只是一些客套话,张原给邢太监回复了一封短信表示谢意,对于钟太监,张原没法回信,不能给他指点迷津,只有让他在冷宫里待着,现在魏忠贤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因为没什么好争的——让张原和商澹然极为遗憾的是景兰、景徽姐妹不能回来,本来年初有信说是要回绍兴来参加婚礼的,但上月底商周祚有信来说其妻傅氏不能带二女回来,因为傅氏小产卧床,傅氏一直想为商周祚生个儿子,好不容易怀上,却小产了,很是伤感,所以只命家人从京城带来兄嫂的贺礼祝福新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四月初十,秦民屏带着十二岁的外甥马祥麟从四千多里外的重庆府石柱土司赶到山阴,这路上就走了一个多月,苗人、土人最重恩情,张原是他们石柱土司的恩人,也不知秦良玉、秦民屏是怎么得知张原婚期的,竟不畏路途遥远,从川中大山来到山阴为张原贺喜,张原的欣喜可想而知——身材高大的秦民屏与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他外甥马祥麟却是变化很大,这十二岁的少年身高竟达五尺,只比张原稍矮一些,手大体阔,小小年纪勇力过人,脸上稚气未脱,项上戴着银圈,见到张原,即行跪拜礼,口称“世叔”,秦民屏告诉张原,其姐夫马千乘已于去年初病故,因马祥麟年幼,就由其姐秦良玉袭石柱宣抚使——……自四月初八起,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这让张母吕氏有些担心,生怕到儿子成婚那日还在下雨,且喜初十日秦民屏一行到来时,天就放晴了。
四月十一日,张原由父亲张瑞阳和族兄张岱陪同,祀神(绍兴人俗称祝喜福)、祭祖(俗称请大人羹饭),然后请彩轿、搭戏棚,忙忙碌碌就是一日。
四月十二日一早,张原沐浴,换上新郎的衣冠,门前的戏棚就已经开始搬演元杂剧《墙头马上》,这是白朴的著名爱情喜剧,是西张可餐班为张原的婚礼特意排演的,王可餐饰正旦李千金,唱腔妖娆——大红织金刺绣彩轿已经停在院门前,这彩轿左右两侧各有一面大铜镜,铜镜磨得锃亮,须发可鉴,这是辟邪的——张瑞阳的长辈、东张的一对子孙满堂的老夫妇扮福、禄二星,男福星持铜镜到彩轿里照,女禄星焚檀香薰轿,这是驱逐轿内妖魔鬼怪,俗称“搜轿”,是起轿迎娶之前必须要有的程序——鼓吹沸沸盈耳,迎亲的队伍即将启程,穿着新郎吉服的张原到门前向彩轿恭恭敬敬作了三大揖,这叫送轿,绍兴婚俗,新郎是不到女方家迎亲的,就在自家等着,陪宾客。
可餐班的一众声伎也跟着迎亲队伍前去,由十六个壮汉抬着戏棚,一路演唱,跟随看热闹的人成百上千,填途塞路,好似前年祈雨赛神会——……杏花寺附近的王思任府第,王婴姿正在前院书房伏案书写,她喜欢在这个书房读书、写字,与张原一样,王婴姿每日要作一篇八股文,虽知今生不可能参加科举,但还是愿意坚持,案头还有张原送她的翰社书局刊印的《焦氏笔乘》——自去年张原去国子监后,王婴姿就如即将赴考的学子一般,读书异常刻苦,经史及阴符、老庄、内典、稗官野史,无不浏览,她姐姐王静淑说她是书魔、书痴,心里却也知道妹妹婴姿是以读书来排遣对张原的相思之情——王静淑悄然走了进来,看着执笔发呆的婴姿,王静淑倒先流下泪来,婴姿惊道:“姐姐你哭什么!”
王静淑定定的看着妹妹婴姿,正待开口说话,婴姿却突然作出侧耳倾听状,说道:“姐姐,你听——”
王静淑凝定心神一听,说道:“有人唱戏。”忽然醒悟这应是山阴张氏去迎娶商氏女郎的队伍——歌吹声渐近,从门前过,听得那箫笙悠扬中妖娆的女声唱道: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突,梧桐枝隐凤双栖——”
人声嘈杂,唱腔渐不可辨,王婴姿却已知道这唱的是元杂剧《墙头马上》,那李千金在洛阳遇到裴少俊,与之私奔到裴家,因为没有父母之命,就躲在裴家后园生活,为裴少俊生下一对儿女,其后波折甚多,最终皆大欢喜,李千金的言行可谓离经叛道,既勇敢追求爱情,又努力保持自己的尊严——王婴姿痴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