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陈德兴起身,他一手拿着酒杯,收起笑容,肃然说道:“保障河、扬子桥两战,吾淮上诸军虽然大胜,但是将士伤亡也颇众。至少有一万两千好男儿马革裹尸,这一杯酒,就敬这些壮烈之士的在天之灵。”
陈德兴将酒水泼在地上,然后又道:“这一万两千好兄弟的尸骸眼下都没有好好收敛,还有两三千残了肢体的将士也没有办法继续在军中效命,这么多还有妻儿父母要养……虽说官家会有抚恤下来,可俺们这些靠着将士拼命方得富贵的将门总不好什么都不做吧?不如我们一起上个奏折,恳请官家拨出些无主的田地赐给阵亡、伤残的军将还有有功的士卒,让他们也能得份产业。”
听到陈德兴的这番话,在座诸将的脸色顿时就抹上了一层阴郁,全都一声不吭——分配土地给士卒这事儿可有点破财不讨好了!同样这些土地,两淮将门自己分了,上面是不会说什么的,现在已经不是承平时了,朝廷和文官虽然还在压制武人,但还是做出了不少让步。任凭武人们大捞特捞,如吕文德、夏贵、卢兆麒这个级别的武人,个个都富比王侯。
但是要把土地分给下面的军卒,这个性质立马就不同了!谁都知道,眼下的大宋是没有多少小农生存的空间的。想要在和买制度和胥吏的威胁下保住田土,就一定要有背景有靠山。而能够充当这些军卒靠山的,自然就是分给他们的田土的将主了。
这样一来,军卒在经济上可就要依附于将主了!军卒替将主打仗,将主给他们分配土地并且提供保护,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建土地所有制!将主就是封君,军卒就是封臣!相比之下,后世建立于买卖基础上的“封建土地所有制”顶多就是个变相再变相,是既没有封,也没有建的封建。
“吾等皆老,只愿得些田土以传子孙。”
卢兆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淡淡地道:“陈都统少年英雄,乃是国家将来的柱石,莫如就先在砲军中试行此法吧。”
夏宝微微摇头,这是要把陈德兴往火上架啊!
陈德兴正容道:“吾正有此意,如果诸位前辈不愿意和德兴一起上奏,那德兴也就不为这等小事扰了官家的清净,就自掏腰包买些田土分给砲军士卒了。”
这可不是什么保家之道啊!夏宝眉头紧皱,他在日前的扬子桥之役中托陈德兴的福,立功不小,眼见就能升到落阶官(正任官)了。所以对陈德兴很有些好感,不大愿意看他步了岳武穆和余樵隐的后尘。
他刚想开口规劝,卢兆麒却先开了口:“既然陈都统爱兵如子,老夫也就相助一二……老夫在扬州城西北有一万亩上好的田土准备出手,就作价一万贯让与陈都统吧!”
陈德兴当然知道卢兆麒没有按什么好心,但还是站起身一叉手,笑道:“那晚辈就替砲军的2000将士,多谢左武好意了。”
听陈德兴这么说,夏宝只是轻轻叹气,没有再说什么了。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散,关于如何分配两淮“无主之田”的章程,也在酒宴上达成了一致。原则上只要有官身就人人可以参与,根据转官的级数决定可分配的土地——当然得从得到官身的承信郎开始计算,凡是新升任承信郎的,都可以占有五百亩土地,再往上转一阶官再多占五百亩,遥郡官升一节可占田三千亩,落阶升正任的话再加五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