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几乎没有伙计,空荡荡的。
路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行人。
他路过一座机关工坊,刺耳的合金切割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工坊的大门是敞开的,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上半身**的中年机关师,正在切割合金。一蓬蓬耀眼炽亮的火花,几乎遮住机关师的脸庞,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纷洒飞扬的火花中,一双充满血丝却异常专注的眼睛。
暗探所具备的敏锐目光,让整个工坊尽收他眼底。
角落里的阴影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名浑身油污的壮汉,睡得极香,显然累极。
八十多架刚完成的怪兽,安静立院子里的空地上,它们没涂装任何油漆,丑陋如伤痕的焊缝、没有磨平的粗糙边角、随处可见的毛刺,让它们看上去丑陋而强壮。
但是当它们在刺耳的切割声中,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中,安静地立在那,一言不发,难以形容的恐惧,从何九的心底深处骤然弥漫扩散,他全身发冷。
第四十五家。
同样的景象,同样的画面,这条工坊街道上,这是他看到的第四十五次,他沿路数过来。
工坊门前的铁牌上标着:工坊大街四十五号。
何九遍体生寒。
忽然,铛,悠扬的钟声敲响,全城可闻。
沉睡中的机关师,如梦初醒,纷纷跳了起来。
“时间到了吗?该死!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快算算,我们做了多少?”
“八十五,不对,八十七架!”
“厢车装备好了没?装车装车!不要耽误时间!”
……
这些机关师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把怪兽一架架往厢车上运,他们的神情亢奋,额头青筋毕露,满脸的油污尘屑,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怪兽一样的狰狞丑陋。
专门用于运货的货厢车,十分简陋,没有顶蓬,只有护栏。
一架架丑陋的怪兽,沉默整齐立在厢车,森然如森,如那出征的战士。
机关师们吆喝着,他们神情激动,坐在怪兽厚实的肩膀上。
“走咧!”
“交货咧!”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像洪水入城般,骤然涌现无数厢车。
何九被厢车的洪流淹没,他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基地高塔之上,枇杷注视着下方,汹涌的厢车洪流把街道塞得满满,她心中生出无比的骄傲和感动。
大人,也许您是无意中缔造这一切,但您的请求,便是我等号角,您的意志,便是我等荣光,您长剑所指之向,便是我等赴死之地!
永远与您并肩作战。
枇杷神情肃然朝下方不见边际的厢车洪流行礼。
刚回到三魂城的唐天,被人挡住。
“你要跟我去圣域?”唐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螺丝,完全弄不清楚情况。
啊咧,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我比他们更清楚怪兽该如何战斗。”螺丝没有闪躲唐天的目光。
“不行!”唐天断然摇头。
开什么玩笑,兵大叔如果知道自己把螺丝拐到战场,那绝对要和自己拼命。
螺丝直视唐天,苍白的脸异常平静:“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大概时间实在太久远,久远到把记忆都抹灭,只有感受留下来。连如此久远的时间,都无法抹灭的感受,我想应该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唐天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生命残缺不齐,我的记忆空白无物,只有这段感受还在,我想它是在提醒我,我的生命因何而存。”
他躬身向唐天行礼:“拜托了。”
唐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赛雷那,他的精神恍惚,螺丝的话给他太大的冲击。
“你没事吧?”赛雷有些关切地看着唐天,她注意到唐天的神情恍惚。
唐天如梦初醒,连忙道:“哎,怪兽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吗?”赛雷挑了挑眉,一脸鄙视地看着唐天,一旁的枇杷掩嘴轻笑。
“这不是时间紧迫吗?”唐天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嘿然作了鬼脸。
赛雷带唐天来到一座门前,满不在乎道:“你推开门就知道了。”
唐天愣了一下,这门,有点熟悉啊,咦,这不是通往……
他下意识推大门。
熟悉的雪亮灯光闯入他的视野,远处的青铜大门巍峨依旧,听不见往日的呐喊呼喝,看不到往日不断奔跑的身影,连尘土也嗅不到往日如雨的汗水气息。
一架架丑陋狰狞的青铜怪兽,在灯光下,沉默地占据每一块训练场的第一个角落。
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