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沅不得不佩服盛译嘉找借口的敷衍,她出口问道,“盛先生,你不用上班吗?我记得你,是一名老师。”
老师要为人师表,这样天天翘班来找个老太太,成何体统!
盛译嘉不甚在意道,“我辞职了。”
闻沅讶然,不禁道,“音乐老师不是……”
音乐老师不是你曾经的梦想吗?你还因为上的是医科大遗憾了一阵子。
闻沅自觉失言,及时收口,虎着脸道,“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无业游民!我廖老太,不欢迎!”
她很用力将门关上了。
盛译嘉却在门外耐心解释了一下,“他们开的工资太高,又舍不得让我干活。我不愿意当个尸位裹餐的人,情愿当个无业游民,就请辞了。廖太太,你说得对。我现在游手好闲,所以想要过来跟您学习裁缝,不知道可不可以?”
盛译嘉要学做裙子?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闻沅差些被气哭,但又隐隐觉得心疼。她涉世未深便未老先衰,这么些年也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什么尸位素餐,不过是人家高薪请他去当个活招牌罢了。盛译嘉一定是抱着很大的期待去当音乐老师的吧?
“盛先生!请不要随意与我这老太开玩笑!”闻沅用伞敲了敲门,以示不满。
“我并没有和您开玩笑。我的外甥女玉玉,就是昨天的小姑娘,她从小失去双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得到一件妈妈做的裙子。娘舅娘舅,我做为舅舅,游手好闲,无业游民,为她出一份力是应该的。”
从小失去双亲的外甥女。闻沅想起盛译嘉说过他自幼也是父母双亡的。这盛家人,怎么都……
套路,都是套路。闻沅心想,盛译嘉居然也学着打亲情牌了,套路太深了。
“非亲非故的!我这个老太太难道也要出一份力?盛先生,我不愿意,请另请高明!”闻沅提高了声音,回答道,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真真是个小心眼的老太太啊。
“今天上门有些鲁莽,打扰了。我明日再来。”盛译嘉说道,“花我放在门口。”
勿忘我。
闻沅苦笑了一声,又想起了那句让她心碎不已的话。
她不回答,默默侧耳听着盛译嘉的脚步声走远。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外面没有了动静,才打开门。
门口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勿忘我的花儿放在那里。
但盛译嘉还在。他的手里仍抱着那盆花,长身玉立,清俊的脸对她微微一笑,“廖太太,我想了一下,做事需有长久的毅力,便又回来了。”
他还补刀,“您果然很喜欢花儿,这次的礼物,可算是带对了。”
闻沅气结,干脆破罐子破摔,房门大开,“盛先生,请进吧。”
“一个老太太的房子,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想不开做裙子?”她干脆直接吐槽,毫无顾忌道。
盛译嘉却并不恼怒的样子,“情理之中。”他说道。
情理之中,何为情?何为理?闻沅不学无术,不想与他拽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闻沅慢慢走回她的藤椅上,戴上老花镜,开始读书。
她指了指厨房和堆了一旁的衣服,说道,“要当徒弟,先拿点诚意。正好碗没洗,午饭还没做,衣服也没洗,地也没拖,盛先生可愿帮个忙?”
盛译嘉很是上道,在冰箱旁边取过围裙,便进了厨房。
厨房里锅炉火灶被打开,锅碗瓢盆叮叮当当,水龙头的水声不断,那个有些寂寞的小房子里顿时增添了不少的烟火气,就连正在忙碌的盛译嘉,也变得真真切切起来。
时隔多年,他真的在,在为她做饭。
谁为你洗手做饭?谁为你洗衣调羹?那个时候说起来的笑言,许下的承诺,总是要一一实现的。
老花镜掉下来,闻沅昏昏欲睡,风从窗口吹进来,书本被翻动起来,停在了某一页。
【“影子先生。”女孩唤道,“请你等一等!”
影子停下了脚步,面露不解,他看着她,默不作声。
“这是你的!”女孩子笑道,并给他递过来一根点燃的蜡烛。
“这是给影子先生礼物。”她说道。
她送给了他光。】
…………
阳光正好,忙活完的盛译嘉轻轻走到闻沅身边,将掉落的书本拾起来放在了一旁,并为她掖好毛毯。
闻沅已经睡着了。她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老花镜几乎要掉在鼻尖。
他蹲了下来,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恋人,轻轻叫了一声,“阿沅。”
轻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