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不能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牺牲自己,魂飞魄散。”
“那日青冥节过后,我从昏迷中清醒,得知你故去的消息时,第一个升起的念头是什么,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在想,啊,长离你这人,又打算坑人骗人,而且这次还玩得大了,要连全天下都一起骗进去。”
“我才不会上当。”
“你说说,认识了这么久,你哪一次是有真心相对,哪一次是没算计我的?”
“初见的时候你骗我,之后再会的时候你骗我......就连最后请我的那碗酒酿丸子,都是在骗我。”
“我已经数不清你到底骗了坑了我多少回,我习惯了,接受了,甘之如饴了,想着只要这样装傻充愣便能让你靠近我,在我身边驻足停留,便是让你当上一辈子傻子,蒙上一生一世又如何?”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最后一场“玩笑”,你却这么老老实实......真的,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眨了眨眼睛,察觉到自己脸颊一片沁凉的狐戾习以为常地抬手拂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平复颤抖的嗓音。
“那日之后,我没有和你的几个师兄同门前去血妖宫殿的废墟,而是花了三天的时间,把当日那条河里放的河灯全部捞了上来。”
“然后花了一周的时间,从其中找出当初你亲笔书写的那一份,看清你最后留下的愿望。”
“你说,你想回家。”
“是了,我从来都不曾被你视作归宿,而你的目光,也从来不曾在我身上停留。”
“我攥着那纸红笺,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老家伙关在问心谷中,他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走火入魔了,他不能把青丘交给这样的后代。什么时候我能忘了你,才可以从谷中离开。”
“这一关,便是六百余年的岁月。”
“到最后还是他实在撑不下去,嘴里骂着作孽,却还是把我从谷中放了出来。”
“六百年,日换星移,足够凡间沧海百年桑田,变幻得面目全非。我还特意去了顾家村的遗址看了看,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居民落脚,再度繁衍成了一处小小的山村。”
“沿着当年你我二人前去拜入白玉京的道路重走一遭,当年的那个国家早早就灭亡了,县郡也换了位置,那些凡人自然不必说,也不晓得换了多少茬。倒是用来考核四方而来的参试者的青岩镇还是一如既往,只不过四周设下了结界,我便没有硬闯。”
“老家伙走了,你的几个师兄也走了,天元大陆上和你有关的人和事或是离去,或是亡故,或是半途陨落......不知不觉间,却像是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停留在原点茕茕孑立。”
“每年来这坟茔前同你说上几句话的人,怕是也独独仅剩我。”
“要是连我也都走了,长离你怕是会孤单寂寞得紧罢?”
语气微顿,许久不曾听见记忆中那熟悉讽刺反驳声的狐戾沉默半晌,继续往下说道。
“若是你还在的话,怕是已经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反问到底是谁会孤单寂寞。分明是我舍不下你,无法面对另一处没有留下你任何痕迹的新世界。”
“至少在这里,你还在这片大陆的传说里。”
“再怎么稀少,再怎么微薄,总还有你存在过的证明。”
“要是你还在的话......”
天际微亮,不知不觉间,凌晨度过,朝阳渐升。
又是新一日。
“这几日我遥感天机,怕是天劫将至,飞升在即。”
“却是不知道是否该去应劫。”
狐戾站起身,目光望向东升的旭日,仿佛被那耀眼的日头灼伤双眸般,下意识地微微阖上。
“我曾同你说笑,说那叶天性情憨顽,竟同凡间女子坠入爱河,耽误修行。”
“真要说来......羡慕,我真羡慕那小子。”
“长生何用,修为何用?”
“至少他们之间曾有过百余年,数个轮回的相处时光,倾心一人,长相厮守。”
“而我同你......”
“连一个十年,五年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