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残喘的地步,当真解气又可笑。只此一事,就足够他推断出许多东西。
顾夕歌长睫微敛,心中却已将所有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你若要找道侣,还是寻一个真心待你的人。白青缨固然温柔貌美,但如果哪天你不再受天数眷顾,她便会毅然决然舍你而去。”纪钧冷然扬眉道,“只此一点,就绝不配当我的徒弟媳妇。我徒弟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修,区区一个白青缨又算什么。”
说来念去,师尊依旧顾念着自己那份少年心性,怕他被自己骤然一击失却信心。此等细致入微的体贴,怕是全天下都少见。
“若我要找个男修当道侣呢,师尊又可会满意?”
纪钧乍一听此言,不由斜斜瞥了顾夕歌一眼。他敛容正色道:“若你要娶进门,为师便没话好说。冲霄剑宗虽与混元派不大合得来,有为师在,谁也不敢为难你。”
那句话顾夕歌只是顺口一问,谁知纪钧竟能硬生生扯到陆重光身上,师尊真是天马行空毫不顾忌。
“我与陆重光也毫无关系……”顾夕歌闷闷垂下了头,心中却觉得此事再荒诞不过。
他前世与陆重光相看两相厌。纵然相逢时礼节性地微笑一下,两个人怕是都巴不得天降一道雷霆,将对方劈个魂飞魄散才算痛快。
今生顾夕歌虽然帮过陆重光几次,却只是放长线钓大鱼。他千般算计万般谋略,都为了最后的天地大劫。
更何况再过上一百年,便有一件事需要用上陆重光。此等暗中谋划,却断不能与纪钧说。他若说了,师尊怕会直接关他两百年禁闭,甚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自己徒弟不动心自是极好,但那姓陆的小子可未必。
顾夕歌即便寂寂无言低头沉思,浑身光华却如珠似玉,根本掩盖不住。和他一比,白青缨都逊其两分颜色。
此等人物,何人能不动心?易弦那个关门弟子,纵是出身凡间皇室,又何曾见过此等丽色?
那日陆重光瞧自己徒儿的眼神,完全是一个男子爱慕不得的眼神,让纪钧恨不能一道剑光将他戳个对穿。
他亲自养大的徒弟,又哪容其他人惦念分毫?
若是九峰论道上,那姓陆的小子胆敢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他定要那人好看。
纪钧心中纵有千般谋划,却独独不与顾夕歌讲。只此一点,他们师徒俩又像了十成十。
他思量片刻,终究挑了件最无关紧要的事情道:“为师知道你心中自有分寸,从不用我多说什么。九峰论道还有四年,此事我却需提点你两句。”
顾夕歌眉梢一扬,意气风发地说:“师尊放心。等我最后碰上陆重光时,定要他输得服服帖帖别无二话。”
他话音刚落,纪钧就面无表情道:“我要说的是魔道煞灭宗之事。”
这就有些难堪了。若是其余人猜度师长心思有误,难免会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即便脸皮厚的,也定会悄悄红了耳朵。
顾夕歌却面色不改,向前倾了倾身道:“师尊且吩咐,我定会竭尽全力。”
果然孩子长大了就不大好玩,纪钧倒有些怀念以前那个会脸红还会掉眼泪的徒弟。
“我与煞灭宗有仇,几百年前杀了他们七位化神真人。煞灭宗十年前却却收了一位名叫原道冉的真传弟子,那人九窍全通,且十岁入门八年筑基。六年前是筑基二层,现在想来定然筑基七层。”
“煞灭宗上下得知你也参加这次九峰论道后,定会借此机会让原道冉干脆利落杀了你。魔道中人行事不要面皮,全然不会顾忌以大欺小之类的事情。你若碰上凶险,为师也帮不得你分毫。”
纪钧淡淡道:“且那原道冉是三大世家中原家的少主,你可曾怕了?”
怕,他为什么要怕?顾夕歌一向只当陆重光是他的对手,其余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原道冉上一世败在陆重光手上,只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个第三。区区陆重光的手下败将,他又岂会害怕?
更何况原道冉出身原家,原家一见白家将赌注压在陆重光身上,就顺势而为归顺于陆重光。当日攻上冲霄剑宗一事,煞灭宗亦出了不少力。
就此一桩事情,他就断不能轻饶了那人。
顾夕歌却只是坚决道:“师尊且等着,我定会夺下此届九峰论道的魁首。”
纪钧平静注视了他这徒儿一会,淡淡道:“我等着。”
那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全是对他的信任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