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很快就拿来了全套工具,楚昭坐在御塌上,一边喝着醇酿,一边摆弄手里的宝贝。不过因为有段时间没有习练,已经很有些手生。
崔景深来的时候,楚昭正在给一块上好的紫檀木刨花,往木头上一点点雕琢出人的五官轮廓,全身心的投入之下根本听不见郑朝文哆哆嗦嗦的禀报。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一个温柔的像是春水的声音毫无威胁地响起。
“做木工。”陛下兴致勃勃的给木头人刻上嘴巴,头也不抬地回答。
“刻的是谁?”
“崔先生啊,你看像不像。”一边说,一边仔细给木头人刻头发。
那声音顿了一顿,隔了半晌方才问道:“今天的折子批了吗?”似乎对楚昭手里的木头人丝毫不感兴趣。
“哎哟又不是军情,有什么好着急的。拖着拖着就没事了。”楚昭虽然被系统改造了一番,但还是不擅长政斗,以往都是交给崔景深等人去处理。只是这一次下头人掐起了架,楚昭一时想不出甚么好主意,便不负责任地打算施展拖延*,先压几日再说。
“拖着拖着就没事?”温柔的声音沾染上了一丝寒意,似强压着怒火。
楚昭总算觉察出几分不对,抬起了头。
一下子就撞进了崔景深幽深如古井的眸中。
有的人就是有气场,只是往往那儿一站,就叫人连喘气都困难。
朝廷今早还吵成一锅粥,身为帝王不处理政事,在这做木工,左看右看……到底不像圣明天子的征兆。加上楚昭偷偷刻暗恋之人被正主逮了个正着,脸皮再厚,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示意崔景深免礼,楚昭摆出自认为平静的表情,淡淡道,“崔相来了?”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木雕往虎皮毯子里塞。
行完礼的崔景深规矩的站在一旁,虽然常年都生病,但是身形依然高大峻拔,面相冷峻严肃,下巴□□,入鬓的剑眉蹙了一下,然后细长的狐狸眼中眸光一闪,瞥到了那块虎皮,以及虎皮上隆起的一小块,然后又移到了陛下脸上。
被对方的影子覆盖了。面对权倾朝野的重臣,坐在软榻上的少年天子不知为何就有些气弱。
别弄得像做坏事被抓个正着一样心虚不已,你可是一国之君,别说只是给对方刻个像,就算真把崔景深给强了,对方还敢抗旨不成?楚昭你就算是暗……暗恋,也要像个暗恋得狂狷邪魅,气魄惊人。
楚昭自己也自己打气,然后清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叹气:“崔相实在能干,最近天下也太平,寡人日日闷在宫中,连个唱曲儿的美人都没有,寡人心里憋得慌,这才……这才随便玩玩。”
呵呵,随便玩玩你刻自己的首辅大人?
把感觉很烫手的东西心平气和地移到身后,楚昭再次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很有架势很沉稳地问道:“今日下雪,寡人特意免了早朝,崔相有什么事吗?”
“皇上,昨日之事,我和陈参、卢恒他们几个已经议过。”崔景深逼近一步,凝视着楚昭。“微臣上了折,陛下抽空看一看吧。”
虽然说拖延*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帮楚昭解决了许多难题。但面对深受拖延*毒害的下属时,楚昭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烧。当然,更多的感觉,却是因对方的靠近而从脊背上掠过的一道道电流。
楚昭和崔景深有十四岁的年龄差,如今他二十,崔景深也不过三十四。平心而论,虽然崔景深满脸病容,但是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神。爱上他,根本不是什么苦难的事情。
崔景深的身材很高大,天生的衣架子。淡淡的两道眉毛舒朗有型,看起来极其温柔。最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充满了深沉的智慧和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在望向楚昭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温柔和包容。
楚昭看得呆了,原来男人的眼睛竟可以这般的……无法形容的美。
两人眼神交会片刻,崔景深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陛下,你这样子会让我误会的。”伸出手点了点楚昭的唇瓣,他的声音跟人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
楚昭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点不对,就好像他在索吻一般。脸上立即染上一层红晕,一路红到耳根:“啊,崔先生快来坐。”
好在崔景深实在是个体贴的人,他没有继续调笑面前害羞得快要冒烟的天子,反而依言坐了下来。但也并没有如楚昭所言的那样坐在他的旁边,而是坐在楚昭脚边的一个脚凳上。
这个角度,楚昭正好看到崔景深鬓边的一缕银丝,心中有一种模糊而绵长的心疼——才三十郎当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居然已经有了白发。
他知道崔景深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然而这个病弱的男人却是整个大楚的中流砥柱,一力承当下了来自改革的所有阻力和冷箭。就是这个男人,始终站在年轻的陛下身前,在他的震慑和领导下,虎视眈眈的世家不敢有任何异动。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庇护,楚昭这些年不知道会多么艰难……
宫廷,朝堂,这是个太过阴暗复杂的世界。就算有系统帮忙,楚昭前世毕竟只是一个学者型律师,还有交际障碍,不怎么会处理人与人的关系,而且他的心不够狠,心思也没有那么深沉诡狡。可以说,如果没有崔景深承担了大部分的勾心斗角,为他暗地里斩草除根,楚昭能不能坐稳皇位实是未知数。当上了皇帝,就背负着一国的宿命,一个决定就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偏偏楚昭又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人,于是疲倦便从内心生发出来。
楚昭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龙椅上,四面八方几乎全是敌人,白天黑夜都不能放松。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强大的而忠诚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替他抗住肩头的重担,楚昭会对这个人产生眷恋的情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在楚昭发呆的时候,崔景深从虎皮毯子下拿出了那个木雕,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一变,然后他将木雕笼在了袖子里。
“微臣记得,前几日才送了一张狐狸皮进来,怎么,陛下不喜欢。”
楚昭看他收了木雕,心里有点害羞,又有点甜蜜,可到底不好意思要回来,只说:“嗯,那狐狸皮先放着,我还是喜欢用你送的这张虎皮。”系统修改记忆时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情感的痕迹,却都被楚昭投射到崔景深身上。
崔景深闻言低下了头,他的心痛苦得发狂,手却紧紧握住袖子里的木雕,力道大得几乎把木雕折断。他觉得自己的心每天都在被凌迟,却又因为陛下的一点温情而和好如初,可紧接着,那尚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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