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裴福去请了大夫,大夫说我这是感了风寒,开几副药吃了也不见好,反倒有了加重之势。”
闻言,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董昌朝裴浦远道,“裴公子不防让小妹给你把个脉,她虽年轻,却是看病的一把好手,叫她给你瞧瞧,不定便能好。”
裴浦远忙道了一声谢,向董赟伸出胳膊,“那有劳姑娘了。”
狐惑病是以咽喉、口腔、眼及外阴溃烂为主证,并见精神恍惚不安等为主要表现的一种疾病。与西医之白塞氏综合征类似。中医上考虑它是肝脾肾湿热虫毒蕴结所致,在《金匮要略·百合病狐惑阴阳毒篇》有记载: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嗄。
董赟搭了下裴浦远的脉,叫他张口吐舌,仔细查看后,便道,“之前为你诊病的大夫在诊断上便错了,狐惑乍起时与伤寒症状极相似,他开错了方子,所以你的病才一直不见好,反而有加重之状。我看你双目赤红,断你是刚加重,现在改方子还不晚。”
说罢,董赟叫裴浦远身边的小厮裴福取来纸笔,开了一副甘草泻心汤方。裴福接了方子,忍不住大骂之前的大夫是个害人精,忙将方子揣入怀中飞奔城中最近的药铺抓药。
裴浦远再次道了谢,出于礼教,裴浦远没盯着人家姑娘看,每次只是略扫一眼,便转开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眼前这位姑娘清丽的相貌记在了脑子里。
打从外祖母家出来,董赟便一直作男儿装扮,如今白日里束胸,穿件领口能遮挡喉部的中衣,尽管如此了,大多数人还是能一眼看出她是个女娃。只本朝先帝便是女郎,现朝中仍有女子为官,女子的地位与男子悬殊不大。淮安城中往来行人里女子不在少数,故而董赟这般便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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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董赟的一副药,在这家住满走南闯北的客栈里,董家兄妹和裴浦远相熟了起来,彼此坦露了身份,董赟这才知道,原来裴浦远是中书令裴大人家的次子。裴浦远也了解到董家兄妹是董太医之孙。
如此,开船那日,三人便商议作伴,一起搭乘归京。
登船那天天气奇好,一行人乘马车去码头搭船。碧波蓝天下,远远看见码头上停着个庞然大物,船头昂船尾高,船艏正面是巨大的虎头浮雕,两舷有凤凰彩绘,艉板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人站在陆地上,仰头也只看到船帮,要是登了船,不知是怎样一幅景象。
去年来外祖母家,董赟并未乘船,走的是陆路,饶是她重活一世,也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船只,内心不断感叹本朝工匠的智慧。
两日前,董昌已经去官府换了登船票据,此时他们按顺序将票据交由衙差审核,审核通过后,董赟迫不及待的奔在前头,见到什么都要好奇的摸上两下,进了船舱后,待了没一刻钟,便要去甲板上吹风。董昌怕她遇见歹人,不放心,不准她往甲板上跑。
董赟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裴浦远见她垂头丧气的没了原先的活力,忍不住笑了笑,朝董昌道,“董兄,船舱里有些闷,我正要出去吹吹风,董兄若是放心,可将令妹交给我暂时看管,我带着裴福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董赟立马瞪大了眼,看向自家大哥,眼含祈求。
董昌拿她没办法,叮嘱道,“罢了,出去不准和陌生人搭话,不准乱跑,不准给裴公子...唉,这孩子...”
原来他话还没说完,董赟已经拽着紫竹和她一块跑了。见状,裴浦远也带了小厮裴福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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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船白日里扯帆,晚间泊靠了歇息,一路都是顺风顺水。
时值春季,万物勃发,河道两岸杨柳青青,远处青山绿水,百花盛开。董赟从未见过这等风景,看什么都是新鲜,一日里倒有大半时间是在甲板上的,巧的是裴浦远说他在船舱里也待不惯,时常出来陪她,一路上与她说些山川志异。
与本朝男子相比,裴浦远身形有些瘦弱,不像正常男人那样孔武有力,他有些自卑,因从先天不足的原由,面色带了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初时,他与董赟交谈还带了一次腼腆羞涩,渐渐的,他发现和他聊天的姑娘落落大方,一双明亮的眼睛总是带着笑。他慢慢放松了自己,一路下来,和她越聊越欢畅,倒是对眼前这个姑娘生了一些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