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转机的。
这天,贝尔特朗家终于迎来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位访客——海斯夫人阿塔兰忒。
子爵当然清楚阿塔兰忒决不会以私人身份随便出访某户人家,海斯夫人在这点上非常谨慎,她这样谨慎当然是为了避免给女皇带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那么很显而易见的是,今天她的到来是奉了女皇陛下的命令。
基于这样的认识,贝尔特朗子爵亲自把这位皇帝的近侍迎进了客厅,态度是谦卑又有礼。
当阿塔兰忒坐定后,便直接开口道:“子爵阁下,我今天来访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当然也应该猜到了。”
“不知道陛下如今到底是何打算呢?”子爵询问道。
“请您明天早上进宫觐见陛下,然后下午可能会让您随同陛下一起去见一见您的儿子——西泽尔•贝尔特朗阁下。禁卫军到时候会来接您,所以您不必为此准备什么。”
“微臣遵命。”
“另外还有一点,请尊夫人赶紧张罗两位小姐的婚事吧,陛下也很期待参加她们的婚礼,想必那会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庆典吧。”阿塔兰忒说着起身,“那么,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让您多费心了。”子爵夫妇齐声说道。
“切勿远送,我就此告辞了。”阿塔兰忒行了告辞的礼节,向客厅外走去。
在阿塔兰忒离开后,子爵夫妇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都在猜想女皇陛下到底准备如何处置西泽尔。是为了让父亲见儿子最后一面么?那么为何又要玉成本来已经基本告吹的自家女儿的婚事?如果说,女皇因为菲尔德斯大公的关系准备宽恕西泽尔,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放回家来呢?女人和帝王的心思都是很难猜测的,更何况是两者的结合体。
第二天,希格拉妮在常规的早朝后接见了贝尔特朗子爵。她并没有提和西泽尔有关的任何事情,而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关心两位贝尔特朗小姐的婚事上。这使得子爵的不安有所加深。随后,她邀请子爵和自己以及阿尔贝蒂尼伯爵、税务大臣马切尼侯爵等重要大臣一起共进午餐。
虽然侍候在旁的宫廷长里皮子爵的表情还是那么一如既往,不过贝尔特朗子爵明显感觉到其他几位大臣对他出现在这张饭桌上表示了很大的关注。这让贝尔特朗子爵感到颇为难堪。希格拉妮似乎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于是女皇再次在饭桌上提及贝尔特朗家的婚事,并用开玩笑的语气命令在场的大臣到时候一定要去参加婚礼。到了这一步,子爵明白女皇至少不希望贝尔特朗家因为此次事件而趋向没落。
等用餐结束后,子爵被安排立刻跟随女皇出发,一行人分坐两辆马车。希格拉妮这次只带上了“复仇三女神”作为自己的护卫,和子爵同车的恰好是阿蕾克托。
“阿蕾克托小姐,陛下到底对犬子是何打算呢?”子爵试探性地提问道。
“陛下的心意不是我等能够猜测的,虽然我也希望西泽尔大人能够平安无事。”阿蕾克托皱着姣好的眉头回答道,对于此事,她也是满腹愁绪。
之后,这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马车在某处庄园停下来。
“阿蕾克托。”
“我在这里,陛下。”
“你带子爵阁下去见他的儿子吧。”
“好的,陛下。”
希格拉妮于是和贝尔特朗子爵就此分开,女皇陛下身后除了跟随着缇茜芙涅和梅加耶拉外,还有另一个保姆抱着一个安置婴儿的篮子。
守候在那里的军官恭敬地替帝国的至尊领路。这是一个典型的玛斯塔尔皇室庄园,有住宿和会客的三层别墅;有用于举行简单宗教仪式的小型神殿;当然还有其它生产建筑,诸如磨坊、铁匠铺和牲口棚等。庄园的主建筑被设计成一个“L”型的样子,希格拉妮等人是从正面也就是正南面进入的,而贝尔特朗子爵则被领导西面的另一边。
一行人径直来到三楼的一间房间门口,守候在那里的卫兵向希格拉妮一丝不苟地敬了礼,随后将房门上的锁给打开。
“你们都留在门口,把篮子给我,军官,给她们弄些点心和茶水。”希格拉妮如此吩咐道,随后小心翼翼地从保姆手中接过篮子。她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篮子里的情况,里面的婴孩真安稳地睡着,丝毫没有受到成人们打搅的迹象。
希格拉妮推门进去,虽然深秋午后的阳光把整间屋子晒得暖烘烘的,不过里面的气氛却是冰冷的。在窗边的躺椅里,蜷缩着一个男人,即使这样温和的阳光也不能使他振作起许多精神。当这个男人回头看见希格拉妮,紧张地从躺椅上挣扎起来,动作有些僵硬。
“利昂……”希格拉妮开口喊道。
不错,眼前的男人正是菲尔德斯大公利昂。不过,若是熟知他的人现在恐怕不会把这张憔悴的面孔和那位英俊的大公殿下联系起来。希格拉妮面前的这张脸,两颊凹陷,两眼失去了光彩,乱糟糟的胡茬,嘴唇也显得干瘪枯燥。
“您来干什么?”利昂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望着希格拉妮,这让女皇很受伤。
“我来看看你。”希格拉妮说着,将篮子放到一边的茶几上。
“看我,陛下居然屈尊来看望我这个败军之将、丧家之犬?”大公的声音高了起来。
“利昂……”希格拉妮上前了一步,伸出了自己的柔荑,但却遭到了拒绝。
“我违背了您的意志,想向索格兰德•琉斯发出挑战,却在其它人的面前一败涂地。世人恐怕是又找到了一个不自量力的典型了吧。可是,他们可曾知道,为了挣脱掉那个纠结在我心里的枷锁,我是下了多么巨大的决心。甚至于去做一些本来根本不屑于去做的勾当。但是,这只不过是让我变得更加可笑可悲和可恶罢了。陛下,我承认一切对我的指控,是我鬼迷了心窍,犯下了如此的罪过。按着您一贯秉公的作风,处置我吧。”
“利昂哟,我们是夫妇啊,你的罪即是我的错。我们应该是一心同体的,不是么?”
“一心同体?”利昂听到这个词,冷哼了一声,“我恐怕从来没能得到过您的真心。”
“难道你认为我对你都是虚情假意么?”希格拉妮捂着心口说道。
“这只有您心里清楚。”利昂继续冷冷地回道。
“好吧,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还是应该让你享受常人应该拥有的喜悦。”希格拉妮说着,走到茶几旁,从篮子里抱起了婴儿。
利昂狐疑地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希格拉妮,又看了看她怀抱中的婴儿。
“这是?”
“你的儿子,你的亲骨肉,看看他吧,这是你作为父亲应该享受的权利。”
利昂站到希格拉妮身边,将视线移到她的怀中。血缘的天性使他一下子就确认了这个事实,对此利昂即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就像每一个处为人父的人一样。
“除了他的眼睛之外,其它的一切都很像你。”希格拉妮介绍道。
“我可以抱抱他么?”这下换利昂伸出了手。
希格拉妮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不行么?”利昂干涩地自言自语道。
“利昂,知道么?我把他生下来是多么地艰难,事后我一度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直接死在产床上,恐怕才最合你的心意吧。”希格拉妮痛心地说道。
“不,当然不是这样。”利昂不能接受这样的指责。
“对不起,你的所作所为,和你刚才的话,使我不得不作出这样的猜想。利昂,不可否认当初你为了我作出了非常巨大的牺牲。我也极力想要弥补我对你的亏欠,但这种弥补不能拿我作为玛斯塔尔皇帝的原则来妥协,更不能拿帝国的利益来肆意挥霍。我可以宽恕你的罪过,但是我不可以再拿帝国和我本人的命运来冒险。”
“所以,利昂,再见吧!”希格拉妮决绝地说道。
“不,你不能让我失去我的儿子!”利昂大喊了起来,他激动地向希格拉妮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嘭”的一声撞开了,缇茜芙涅的三叉戟直接就这样伸了过来,将利昂的行动完全封死。梅加耶拉也迅速地抢到希格拉妮身前,拔出了小剑。
“大公殿下,请自重。”缇茜芙涅说道。
“陛下,您和皇子都没事吧。”
“谢谢你们,梅加耶拉。”希格拉妮弱弱地说道,随后她又转向利昂,“你可以给孩子起个名字,这是剩下不多的权利了。”
利昂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什么。他向后退去,跌坐进躺椅里。在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后,开口道:“叫他雷曼吧,这是一个坚强的名字。”
“好的,如你所原。”希格拉妮说道,“让我们离开这里吧,缇茜芙涅、梅加耶拉。”
利昂目送着女皇一行人离开自己的房间,希望和幸福也这样离开了这个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