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的眼泪,甚至连一丝一缕的不悦与懊恼也不完全见,竟然还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的确难以用常理推断。
仿佛看出上官婉儿的疑惑,暮朝直视着上官婉儿的双眼,莞尔道:“姑姑若有什么问题,只管直言便是。暮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婉儿迟疑道:“看你的模样,倒是真心替临淄王高兴。可是,身为临淄王的侧妃,你难道当真半点都不嫉妒怀有身孕的刘氏吗?”
暮朝深知上官婉儿此行前来蓬莱殿中,故意将刘氏之事告知自己,必是奉了武曌的旨意来试探自己。等到上官婉儿返回紫宸殿向武曌复命之时,则会一字不露的将自己的一言一行禀报给武曌知晓。暮朝垂下眼帘,心念电转间便已经有了决定。
暮朝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叹道:“敢问姑姑,为何觉得我应该嫉妒刘氏?”
上官婉儿辩解道:“你身为临淄王的侧妃,难道不想留住他的心,让他只宠爱你和你所出的孩子们?何况刘氏曾经想要设计陷害你与腹中的孩子,更是在你有孕不能与王爷同房时怀了身孕。即便是再善良大度的女子,也不可能对此全然无动于衷!我以前便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年纪轻轻的便心甘情愿出家修道,如今更是看不透你了……”
暮朝轻叹道:“我与隆基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非对错也难以详述。只是,多年来我早已将他当成我极为重要的亲人,这种感情不同于恬淡的朋友之谊,也不同于炙热的男女情爱,它更像是日常口渴时需要喝的水、一呼一吸间吞咽吐纳的气息,表面看来既无颜色也无滋味,平凡到极其容易被人忽视,但若是失去它,则无法生存下去。所以对他的妻妾,我的确并无嫉妒之心。”
暮朝侧头想了想,轻声道:“若说我对刘氏全无怨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我并非怨她抢走了隆基的恩宠,而是恨她竟然意图以歹毒的计策伤害我腹中的孩子。可是,既然她如今怀有身孕,那么,即便她有天大的罪过,也该等她平安生产后再行论罪。不要说她腹中的孩子是隆基的血脉,便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怀有身孕的妇人,也不能在她生产前追究她的罪责。也许我的想法有些偏颇,但我认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让尚未出生的孩子为大人的过错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健康或是生命!”
上官婉儿闻言心中狠狠一紧,想到宫中曾经发生过的无数个惨案,又有多少无辜的孩子因为宫廷争斗而失去性命,不禁心有戚戚焉。
上官婉儿感叹道:“早就听人说起秦大夫生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如今看来,此言的确不虚。”
暮朝莞尔道:“只要是人,都会有私欲、有仇恨,我也不例外。若是谁要伤害我的两个孩子,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上官婉儿被暮朝语气中的肯定与冷意惊得一愣,震惊的抬头凝视着暮朝绝美的面容上清浅的笑容,心中竟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暮朝突然说起这样一句看似突兀的话语,表面上是针对想要伤害她的刘氏,实际则故意借此机会向皇上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她虽然表面上一副温婉柔顺的模样,其实心中早已不动声色的将所有恩怨是非看得清楚明白。这个与众不同的温婉女子,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上官婉儿将暮朝的一言一行详细的转述给武曌后,武曌却是抚掌大笑,不但大笑不止,甚至还笑出了眼泪,之后却命令上官婉儿严守秘密,不得将暮朝今晚所言传扬出去。
至此以后,武曌不但没有怪罪或为难暮朝,反而对她恩宠日重,有什么上好的补品、美味的膳食皆派人给蓬莱殿送去一份。
这份令人侧目的盛宠甚至连太平公主都颇为吃味,不止一次的在武曌面前抱怨道;“母亲如今待暮朝如嫡亲女儿般疼宠,竟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要靠后了,连我都有些羡慕起她来了……”
然而,李隆基由于刘氏怀孕之事颇为心虚,竟然下意识的躲着暮朝,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尘,几个月来竟然一次也不曾前往蓬莱殿看望暮朝,心中对于许久未见的暮朝却是越发思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