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放下,反而颤抖着声音追问道:“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快说!”
李伯从未见过一向脾气极好的秦大夫有过如此焦虑不安的神色,不禁了愣住了,低声解释道:“按照您的要求,所有尚未被亲友认领的客死异乡的病患遗体在处理前,都会取□上要紧的物件用药消毒后再存放到义庄,以便日后亲友来寻时留作念想。这块玉佩是我从一个刚刚病逝的异乡青年身上取下的遗物,听陆大夫说,他送到医馆的时候便已经病逝沉重,不多时便咽了气。那青年长得真是不错,年纪轻轻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暮朝听得心中一紧,赶忙追问道:“那位青年现在何处?”
李伯望着暮朝焦急的模样恍然道:“莫非您与那名青年是旧识?哎!真真是可怜!只不过,他的遗体刚刚已经被火化了,如今已成一堆灰烬,如何辨认得出呢?秦大夫还是莫去见他才好,见了也是徒惹伤悲……如果您肯定这块玉佩是您的故人身上佩戴的饰物,那便应该不会有错了。这块玉佩可是我不久前亲手从那位青年身上取下来的……”
暮朝已经再也听不进去李伯的话,转身便向着处理病患遗体的火场奔去。然而跑出几十步,忽然听闻身后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询问道:“请问您可曾见过一块刻有流云百福纹饰的羊脂白玉玉佩?若是寻常的玉佩掉了也不可惜,可是那块玉佩对我而言十分重要,麻烦老伯帮我找找!”
暮朝猛然顿住脚步,缓缓的转过身去,却在见到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后心中一阵酸涩,许久未曾流泪的暮朝忽然难以遏制眼中狂涌而至的湿意。
正在向李伯询问的李隆基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去,却在见到暮朝消瘦的面容及通红的双眼时狠狠一震,随即心头扬起巨大的喜悦,疾步奔到暮朝面前,展臂将暮朝紧紧拥入怀中,开心的唤道:“师父,师父!我终于找到你啦!你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我每日都很惦念你!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骂我,我实在是太过担心你了,即便留在长安也失魂落魄的无法做事,索性便来湖州找寻你了……”
暮朝感受着李隆基温暖的体温与有力的心跳,勉强将几欲流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忽然发狠的掐着李隆基壮硕的手臂,咬牙切齿的怒道:“谁让你这个不要命的混小子这个时候闯来湖州的?你莫非忘了我最讨厌的是那种病患了么?知不知道什么叫找死不救?知不知道什么叫胆大妄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顾一切的跑来湖州是多么幼稚、莽撞、不负责任的行为……”
李隆基却是收紧手臂,笑眯眯的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不停的数落自己的不是,却莫名的觉得十分安心,甚至觉得今是天近些日子来自己最为快活的一天。
暮朝骂了半天,发现无论自己这边气的如何跳脚抓狂,李隆基却只是兀自傻笑个不停,顿时让暮朝泄了气,渐渐的也没了脾气。
暮朝挣脱了李隆基的怀抱,将手中的玉佩用药消毒后交还给李隆基,扶额道:“记得三年前你生辰那天我将这块我亲手雕刻的玉佩送与你,你还答应我要将它好好收藏,一定不会把它弄丢。可是今天它怎么会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白白害我误会你出了事,险些被你吓死!”
李隆基接过暮朝手中的玉佩,再想起刚刚的情形,忽然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李隆基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暮朝,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着感动与喜悦。“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我今早便到了湖州,在前往同济堂的路上意外遇到了一位身染重疾的异乡青年。我将他送到同济堂后,正欲去找你,却忽然发现身上佩戴的那块你送给我的玉佩不知何时遗失了。我听同济堂的大夫说你一切安好,也便暂时放下心来,着急的按照原路返回寻找玉佩,却不曾想我竟然将玉佩遗落在那位青年身上,还闹出这样天大的误会,害你担心了!”
暮朝听着李隆基的解释,明白此事只是一个误会,也便不再继续纠结此事,望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李隆基无奈的叹息道:“既然你已经来了,便在同济堂暂住一段时间,等此次疫病得到控制后再与我一同返回长安去吧!”
李隆基揣度着皇上的心思,浅笑道:“我此次不顾皇命私自前来湖州寻你,只怕皇上此时已经雷霆震怒,恐怕短期内我都无法返回长安了。待湖州事了,师父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也许那里住起来并不比帝都长安差呢!纵然比不得长安的热闹繁华,但至少也算自在惬意,多了几分在长安无法获得的自由!”
暮朝一愣,“莫非你已经知道皇上对你的处罚了?”
李隆基朗笑数声,满不在意的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将我贬为郡王,改封临淄王罢了。”
暮朝听闻李隆基竟然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被皇上封为临淄王,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怅惘,总觉得似乎有些要紧的事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本就有些低落的心绪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注:流云百福纹饰的玉佩含义:如意云纹、蝙蝠,喻幸福绵延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