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马车, 我才知道原来大芳和雷娇娇她们两个也跟着一块儿去。
经过一晚上闹腾,雷大小姐依旧精力充沛,就像那春末疯长的爬山虎似的, 非但没有宿醉的倦色, 反而还更加欢快了。我看着不由在心里唏嘘一番。这人身子骨是铁打的么, 都没见消停过。如此体质保不准还是个练武奇才啊。
不过想象一下会武功后可以飞檐走壁的雷娇娇,只觉得好可怕。
“诶大花,昨晚你喝醉了没?”才出发不久这人就贼兮兮地凑到了我身边, 附着我的耳朵小声问道:“后来有没有挨骂呀, 受罚了吗?”
昨晚的事情求别提了好么,而且在马车里还说什么悄悄话, 没发现对面郡主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吗。我无力地瞥了她一眼, 伸手将她推远些:“觉得无聊的话就去吃点东西。”
“好心问一下, 居然还嫌弃我。”她不满地嘟起嘴,左右见着没人陪自己聊天,就愤愤趴到案上吃水果。一直正襟危坐如同佛像的大芳却突然靠过去, 面无表情地给她剥了一只山竹, 惹得她呆愣了好一会儿。
马车行驶得十分稳当, 直到后面出了城才有些许颠簸。阿五驾着车从西城门出去, 便沿着张庄道往郊外走。黑衣侍卫骑马护在两侧, 哒哒的马蹄声有节奏地和着轮子碾地的声响。
我撩起窗帘,一抹阳光便暖暖地倾泻了下来,明媚耀目。路旁落光叶子的大树上仍然覆着晶莹冰雪,但一些地方却爬满绿色藤蔓, 绽开了几朵不知名的花。生气蓬勃。
“今个天气真好。”雷娇娇探头望了眼,喜道。
“是啊。”我被她的愉悦感染,也跟着笑了。放下帘子回身坐好,不经意间抬头,却刚好与一双美目相撞。那头的人迅速错开视线,然后继续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看书,一脸冷淡。
呵,某位傲娇姑娘都已经偷看过我好几回了呢。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嘴角都忍不住要往上翘了。看来自己对她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嘛,也不枉这么用心地打理了一番妆容。
“清凝姐你还在看什么书啊,都出来玩了,这些就该扔开才对。”雷娇娇是个安静不下来的,这会儿又跑去粘软榻那头的人了,“对了清凝姐,昨晚的事情我哥不知道吧?”
“昨晚你哥与许文德他们在一起,而我去找到你们后便直接回府了。”郡主回答她的话,却是凉凉瞥了我一眼,“不过这件事情可瞒不了他,你就好好想想该怎么去认错吧。”
“哼,也都怪他啦,来顺天城了竟然不跟我说一声,还自个先跑去玩。这重色轻妹的家伙,准是看上那里头的哪位小姐了。”雷娇娇抱着她的手臂哼哼。
我听着她们俩的对话,心下诧异。难道昨晚扶住郡主的那位雷大哥其实就是雷娇娇的亲哥么?
这时却听外头一个侍卫禀报说已经到山庄了。雷娇娇欣然跑过来撩开帘布,见马车穿过林子行进了一道山门,而远处山峦连绵,草场中央有几座茂树簇拥的高大楼阁,楼前空地上已经停了些车马。
我们的马车甫一停稳,雷娇娇就率先跳了下去。那头立即有两个男子向这边走过来。
她拉着我上前几步,指着那个较为高挑的小声道:“喏,看见那个还算英俊但笑得很虚伪的男人没有,他就是我哥。旁边是许文德,组织这次诗会的人。昨天清凝姐已经招待过他们,今日再聚聚他们就该启程回去了吧。”
“娇儿。”说话间那两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哥,这是大花,跟大芳一样是清凝姐身边的大侍女,轻功可是了得呢。”雷娇娇拉着面前的男子来介绍。
他看向我,扬唇拱了拱手,举止有礼却似带着某些深意:“在下雷卿珩,昨晚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可能姑娘不记得了。”
“昨晚见过?”雷娇娇瞪大眼睛。我听着心下一凛,没想到这人眼力倒好。
带着探究回视过去,见那眉目间虽有几分促狭,但清澈坦然,不显轻佻。而且可能是他容貌里自带几分儒雅正气的缘故,叫人难以生厌,反倒觉得挺亲切。我便也放松下来,与他们聊开了。许文德同我们客气寒暄几句,待郡主也从车里出来,就急忙迎了过去。
而这头的雷娇娇开始发泄不满了:“哥,你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来玩的啊,一点音信都没有!”
雷卿珩笑了笑,负手身后,不紧不慢道:“我专程来看你的。但昨日进城后刚好碰见了许兄他们,就顺带去聚聚了。”
……怪不得小兰跟我说起昨天事情的时候没有提到他,原来是临时凑过去的。
却又听他提高了几分音量:“哎呀,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跟许兄他们结伴同行的,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路途寂寞呀。可谁知道他们一路游玩着,最后竟也来顺天城了呢。”说着转向那边道:“许兄你也是啊,不早跟我说清楚。”
噗,居然能把挤兑人的话说得这么委屈!我听着直想笑。这许文德跑来顺天城办诗会,其心昭然若揭,却还打着结伴出游的幌子。不过雷娇娇的大哥嘴还挺毒的,看起来稳重儒雅,原来也这般坏心眼。
而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出,那位探花郎就尴尬了:“雷兄莫怪,小弟也是不知啊,胡瑾兄他们忽然想往这边来,就改变了路程。不过这儿风光甚美,以后还想多来几回呢哈哈哈。”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干笑着偷看了郡主一眼。郡主并不多注意他,目光放到了我们这边,眼里闪过一丝难懂的情绪。
我见那许文德的一双眼睛直往郡主身上瞟,便插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扶着某位还在同我闹别扭的姑娘温声道:“郡主,这儿风大,我们还是先过去再说吧。”
“哦哦,是文德失礼了。”许文德一听连忙躬身做出请的姿势:“快这边请,他们就在后边楼上。”
我扶着郡主过去,她倒是没有拒绝,将手搭在我手背上,像老太君似地让我伺候着。几人绕到后面,走上了楼梯,听到一片笑谈声。
上去之后就豁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虽然这许文德不讨喜,但布置的地方倒是别出心裁。二楼上面是个宽敞的露台,三面的乌木围栏雕镂着花纹,左边架立一道可以挂画的木屏,屏前摆着长方桌,文房四宝俱全。
参天大树枝虬合抱,将露台围拢其中,抬头只望见圈合起来的一角天空,金色的暖阳从那儿直直洒下,而下方正对着的地方就放置了一张足坐三十余人的大圆桌子,中心置炭炉,四周盘绕内凹的流杯渠。清水温热生烟,浮托着小杯子在渠道里缓缓游移,十分有意趣。
那些早到的人正在看画,见郡主来了纷纷迎上来,互相说了会儿体己话才落座。许文德的目光一直随着郡主,见她身边有个空位,喜上眉梢,可还没上前就被雷娇娇抢先了一步,只能忍下不甘坐去雷卿珩旁侧。
鉴于雷大小姐这番喜人的表现,我决定原谅她昨晚拖我下水的恶行了,殷勤地为她拉开椅子。各家主子都落了座,随从们自然在立后边服侍。
许文德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文德能邀大家来此相聚,实乃荣幸万分。此次我们论诗赏画,也是亲友小聚,所以大家不要有任何拘束,大可纵情享受此处山水风光,开怀畅谈,吟诗作画,拿出近来所得佳作一起品鉴,相互增益。”说着在前边长桌上铺开纸,侍人帮着磨好了墨。
“文德不才,就先用拙作来抛砖引玉。”他快速画了一幅山水小品,又挥毫书写了良辰美景四个字,笑道:“才俊佳人相伴,乃为良辰。好山好水之中,是以美景。”
我望了一眼,毕竟是探花郎,抛开画作不说,那字写得真是漂亮,足见功底。几个跟他走得近的官家公子纷纷附和夸赞,还隐隐有些调侃揶揄之意,不时往郡主这儿望来几眼。
啧啧,看他们这怂恿劲儿,难不成还企图撮合许文德跟我家郡主?哼,门都没有。我抱着披风笔直站在郡主身后,跟大芳一起站成了两尊门神,一些别家的侍女得了空闲想邀我们去玩都被坚定冷酷地拒绝了。
他们请顺天城三大才子之一的徐常英来写了篇序。徐常英是前辈,又极具才华,德高望重,让他作序再合适不过。接着那些个公子小姐们就竞先拿出了自己近来收藏的得意字画一起品评鉴赏,都是有备而来的。
郡主并没有带来字画,只与人品评赏鉴,态度温谦,翩翩有礼,却是见解独特字字珠玑,引得几位前辈直点头,道是有咏絮之才。最后他们就开始流杯对诗了。
雷卿珩起头拈了个韵脚,插上香,将酒杯放入流水渠里。我对这种舞文弄墨的场合一点都不感兴趣,全程只盯着郡主的后脑勺看,偶尔去帮她倒茶时再偷偷摸个小手揩一下油什么的。
再一次在桌子底下偷摸郡主放在大腿上的手时却扑了空,直接摸着腿了,结果就被她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还用力碾了碾。咝……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脚下这么凶残,面上居然还能保持着温柔微笑而不露狰狞之色!
这时杯子刚好流到了郡主跟前,而前一位刚作了诗的小姐敲响了小铜钟,她将遮挡在眼前的扇子放下,欣喜道:“呀,看来我才是今日最幸运的呢,能够点到郡主。”
“那清凝便献丑了。”郡主浅浅一笑,款款起身走到长桌那儿,提笔醮墨。
啊,咱家郡主写字的时候也好养眼,握在笔杆上的手指嫩白得跟葱根似的。我笑眯眯地看着,又听旁边有人小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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