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有点年头的农家屋舍,白桦树枝拼凑的篱笆矮墙是新弄的,但从那些布满坑洞的劣质灰砖来看,这个地方的年龄肯定超过了三十年。
篱笆围起的院子里,左侧有个牲口棚,谢尔盖看到一匹马正透过木板缝隙在瞪着自己。另一边显然是猪圈,他听到那里有咕噜咕噜的响动,然后嗅到了一股烂泥和屎尿混杂的恶臭。
谢尔盖和格佳没费多大劲就翻过了篱笆矮墙,两个人从两侧悄悄靠近了屋舍的大门。
当中校想要把脸贴到门上往里窥探的时候,他听到背后轻轻传来喀啦一声。
那是扳动枪机准备击发的声音。
谢尔盖和格佳都听到了这声音,两个人立时僵住不动。
“都把手举起来,动作慢一点,不然我把你们的脑浆轰出来。”有个男人的声音从院门那里传来。
对方说的是露语,本地口音。谢尔盖缓缓举起双手:“我们不是坏人。”
“鬼鬼祟祟溜进别人家院子,这是好人干的事?”
“我们是从尼亚甘去苏尔古特的毛皮收购商,在亚斯克附近遇到强盗,行李全被抢走,人也饿得不行了。”谢尔盖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一位身材短粗的络腮胡男人正在打量自己。
男人的手里有一支打野猪的双筒猎枪,枪口对着他们两人。
“把我当傻瓜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打扮的皮毛收购商。”男人冷笑起来。
这时候,房门开了,一位穿着围裙的瘦高个女人走了出来:“雅克布?这是怎么回事?”
“卓娅,我逮住了两个小偷。”那大胡子男人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猎枪。
谢尔盖与格佳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对夫妇实在是太嫩了点。持枪的男人没有搜他们的身,那女人也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他们身旁。
格佳一闪身就晃到了女人背后,左手勾住了她廋得显出青筋的脖子,右手亮出了藏在腰间的手枪:“把枪放下!”
看着瞬间不知所措的男人,谢尔盖也抽出手枪对准了他:“雅克布,我不想伤害你和你的妻子,但为了我们所有人不受到伤害,你最好先把枪放到地上。”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将猎枪放到了地上,但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谢尔盖缓缓靠过去,拿起那支猎枪,又仔细搜了一遍大胡子男人,从他腰间找到一把猎刀,顺手扔到马厩里:“两位,我们可以到屋里去说话。”
屋里的壁炉散发出沁人心扉的温暖,火上挂着个大陶罐,里面正在熬肉汤。进门正对的墙上有一张圣母玛丽亚的小油画,餐桌边上放着三本书,最上面的是《圣经》,下面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还有一本普希金诗集。
这不是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谢尔盖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格佳,放开他们吧。”
格佳松开那女人,又从谢尔盖手里接过猎枪,然后逐个房间开始搜索检查。
“我们不是小偷,我们从莫斯科来,我们要和侵略者战斗到底。”谢尔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将女人抱在怀里的大胡子扭过脸来,愤怒地瞪着中校:“这座房子里唯一的入侵者是你们。”
“整个西伯利亚都在战斗,公民,祖国需要你们。让我们把中国人赶出去,上帝会保佑我们赢得最后的胜利。”
“祖国需要我们?莫斯科那帮官僚决定发动战争的时候,怎么没有提到需要我们?你们搞出了一个烂摊子,现在又想到我们了?”那女人握住了丈夫的手,尖声质问道。
谢尔盖摇摇头,把两只脚搭到另一张椅子上:“女士,作为一位真正的爱国者,永远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要先问问自己,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
女人消瘦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我从来没有指望我的国家能为我做什么!我相信上帝,我为养活自己和家人辛勤工作,但我却不得不把收入的一部分交给国家,用来供养总统和他的官僚们,供养像你这样不事劳动的家伙!但是,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报那些供养你们的人,你们不断用谎言宣称是自己养活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利令智昏地入侵邻国,血淋淋的杀戮和掠夺,现在却把失败的苦果丢给我们来咀嚼!”
谢尔盖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女士,你的这些叛国言论相当危险。我必须警告你,我们不会对叛徒手下留情。嗯,你是被中国人洗脑了?还是他们的那些小恩小惠打动了你?”
男人盯着谢尔盖手里的枪,咬紧了嘴唇:“洗脑?中国人免除了我们所有的税赋,还无偿为我们提供无线电力和水栽培训。他们没有禁止我们相信上帝,也没有禁止我们说写露语,甚至允许我们拥有自卫的枪支!如果这也是洗脑的话,莫斯科那帮人干的又是什么?”
“可耻!我为你们这两个白痴感到羞耻!”中校咆哮起来,挥舞着手枪:“你们就像荒原上的野狗,不管什么人,只要丟根骨头就跟着走!你们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吗?你们还记得自己的祖国吗?露西亚的荣耀和骄傲,在你们眼里全都是过期变质的食物吗?!”
那女人奋力挣脱了丈夫的怀抱:“侮辱露西亚荣耀和骄傲的是你们!你们!你们这些豺狼,寄生虫,杀人犯!你们给所有露西亚人带来了苦难,却还有脸为自己的罪孽沾沾自喜!我要是你,直接对自己脑门上来一枪算了!”
从地窖里出来的格佳打算了他们的争吵:“中校,下面有个无土水栽温室,种了不少蔬菜,我还看见了互助会的无线电力变频转换器。”
谢尔盖点点头,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对男女:“看来,你们已经完全站到了祖国的敌人那边。那么,我们也不用再争论了,对不对?”
他的手枪慢慢举起,枪口对准了那女人的脸。
那男人挡在了妻子面前:“没有粮食和电,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所有人都会饿死……”
谢尔盖想了想,把手枪插回腰间:“你们应该感谢上帝,因为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这是战争时期,我多少能理解你们的苦衷,但也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争吵不会带来任何他想要的结果,他必须主动暂退一步。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那女人警惕地望着他。
“食物。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就离开。”
“我该相信你的话吗?”女人问道。
谢尔盖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那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已经决定,等到明早离开的时候再解决这对寡廉鲜耻的叛国者,否则他们一定会向互助会举报自己。
男人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调侃道:“你手里拿着武器,我们当然没有选择。或者,我们可以假装相信你的话。”
谢尔盖笑了起来:“没有问题。但如果你要搞什么把戏,尽管放马过来,看看我能不能在半秒钟****爆你的脑袋。”
十分钟后,格佳出去把乌菲姆和伊戈接来。
伊戈的情况不太好,流血过多让他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乌菲姆把这位游击队向导搀到壁炉边躺下,让他暖和一些。
谢尔盖三人喧宾夺主把那罐肉汤抬到餐桌上,又从厨房柜子里找到两条粗面包。
“为了表示对主人的致敬,我邀请两位一同进餐。”中校用手枪指了一下餐桌对面的两把空椅子,示意那对夫妻坐下。他不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吃东西,只是想让他们停留在自己视线之内。
格佳和乌菲姆没有管这么多,只顾着各用铝饭盒舀了一满盒肉汤,然后抓起切断的粗面包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谢尔盖喝了一口肉汤,发现那汤还差点火候,也没有加盐。不过对在寒风中跑了几个小时的人来说,依然是无比美味。
“肉汤味道不错,怎么,雅克布先生,卓娅女士,没有胃口吗?”他面带微笑,问那两个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男女。
“如果能有点腌黄瓜就好了。”乌菲姆咕哝着。
“厨房里有,我去拿。”那个叫卓娅的女人站了起来。
“嗨!等等!你最好待在原地别动!”谢尔盖立刻用枪口指着她,让卓娅坐回椅子。“作为客人,怎么能让主人劳碌呢?乌菲姆,你可以自己去厨房找腌黄瓜。”
这种幼稚园级别的雕虫小技瞒不过中校,他不愿再冒任何风险,也不想把客厅里弄得一片狼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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