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自我介绍称是互助会信息部部长田建明。
吴梓豪见这田建明身边除两位年轻小兵之外再无他人,那两个年轻小兵显然是这两部足肢载具的驾驶员,也就是他所能理解的司机,于是吴梓豪原本笑容可掬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不知道信息部是干什么的,也不清楚田建明的在互助会权力结构中的地位,不过看样子这老头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否则也不会只带两个小司机出来混。来迎接宣慰考察团的只有三个人,两部足肢车,最关键的是,互助会会长安秉臣根本没现身,这就是*裸的不给面子。
这个头,开得很不好。对方的态度,说明了很多事情。
“安会长,最近很忙吧?”吴梓豪脱口而出的瞬间,把最后一个“吗”字改成了“吧”,这样显得不那么唐突,也更加平易近人。从心里来说,他并不希望与互助会发生明面上的冲突,这对于他的使命,没有任何好处。
田建明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叫吴梓豪的官儿有些不乐意,淡然笑道:“安会长不在十里铺,明天才能回来,所以让我来接大家。十里铺那边事情多,条件也不太好,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说完话,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径直转身让两名手下将六足运输车的舱门打开。
田建明陪着吴梓豪以及七位随从人员乘坐第一辆车,护卫的国防军被安排到后面那辆车上,因为人多了点,还分了五个人过来坐。
吴梓豪早已听说过互助会的这些足肢载具,但真正坐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当足肢车开动起来后,他的愤怒情绪迅速被好奇心掩盖下去。这种交通工具的减震性能显然远远超过自己出发时坐的那辆牧马人越野车,从舷窗里看出去,似乎移动速度还不慢,以他多年的豪车乘坐经验,可以判断出车速大概在*十码左右。
紧接着,他看到车身开始出现倾斜,然后朝着山坡下直冲而去!
要翻车!怎么搞的?那年轻司机是怎么开车的!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车才起步就出事,从这山坡上一路翻下去,车里的人恐怕没有能活的吧?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这是互助会要害自己吗?
吴梓豪脸色大变,本能地抱头蹲了下来,这是在即将翻车之前的最佳自我保护姿势。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以及周围的人可能发出的惨叫。
但是,时间和空间似乎都凝固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吴团长,您这是晕车吗?”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是那个田老头的声音。
吴梓豪睁开眼抬起头,看着一脸关注的田建明。
车里一切正常,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也没有人发出受伤的惨嚎。
他扭过头看舷窗外,足肢车已经冲到山坡底部,飞速跨过数条灌溉沟渠后继续向着北方前进。
想到这种载具的六条反曲足肢,他突然明白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回答椅子上,淡定一笑,答道:“嗯,有点晕车,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适应。不过没事,没大事。”
田建明理解地点点头,顺势在吴梓豪旁边坐了下来:“这是我们最新版的六足运输车,为载客重新改良和强化了减震系统,绝对平稳。”
“这东西烧油还是烧气?”吴梓豪的心理素质很好,立刻就把话题从自己先前的尴尬状态上转移了出去。
“电动。”
“哦?锂电池吗?”对于电动汽车,吴梓豪并不陌生。针对可能降临的能源危机,全球各国一直都在研究对策,电动汽车等交通载具也是一个热门课题。他虽然是纪委监察部里排不上号的小官,但也通过各种媒体的耳染目濡对此有所了解。
“不,双极电池。我们自己研发的。”
“一次充电可以跑几百公里?”
“不多,满负荷情况下七千公里吧。”田建明脸上一副遗憾的表情,因为航程和速度的限制,六足运输车总是无法跟上足肢战车的步伐,这导致它们无法紧跟游击作战的机动骑兵部队共同行动,也因此无法及时提供后勤补给供应。
“哦,才七——七千公里?!”吴梓豪瞪大了眼珠。
从刚才的惊险一幕来看,这东西显然不需要任何路桥道轨系统,荒山野岭一样可以如履平地,这种前提下的七千公里航程,恐怕比公路轮式车辆的七万公里航程来也不逊色吧。
他的眼睑还没来得及收缩,很快又扩大了一圈。因为他看见舷窗外面的一片树林边上,冒出来十多只昆虫形状的足肢车,这些菱形躯体的东西比自己坐的这辆六足载具要更小,而且只有四条反曲足肢,不过它们的动作明显灵活得多,不但可以左右水平侧移,还能直接向后蹿动,他甚至亲眼看到其中一只一跃数米高,落下来稳稳当当,甩腿又走,丝毫没有倾覆或解体的迹象。这些队形看似毫无章法的金属昆虫在六足运输车掠过瞬间迅速结成大小不等的队组,就这么远远跟着。
田建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那是为我们,不,为宣慰考察团护航的互助会机动骑兵,也是我们的作战部队。”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自己搞的?”吴梓豪的音调有些变了。他想起了路上见到的那位斜挎八一杠自动步枪带着一群乌合之众的大妈,他无法把这两种极端融合在一起,这太不科学了。
“这些,都是智库的产物。智库,是互助会的人工智能系统。”
吴梓豪在完颜永贵的工作报告中读到过关于智库的介绍,基于早年所受的唯物主义教育,他无法认可互助会对于某种人工智能系统的宗教式崇拜。但智库是互助会的根基,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他不想把对话演变为一场不愉快的争论,因此决定立刻再次改变话题,至少要把话题转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或对自己更有利的方向上去。
“呵呵,冒昧问一下,田部长战前是做什么的?”吴梓豪脸上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那是他积蓄了半辈子功力融成的本能。
“我?呵呵,帝都燕京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副的。”田建明坦诚相告。
“哦,燕京大学,了不起啊,天下学府里数一数二的翘楚。”吴梓豪眼中一亮,先捧了两把:“我跟你们周校长颇有渊源,他的侄女儿就在我手下当差,那小丫头,学历高人也机灵,既懂事嘴又甜,是棵好苗子啊。他老婆的表哥,跟我的妻舅又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说起来大家其实都是一家人。这世界啊,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哦。”田建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教育部的老袁,跟我也熟。”
“老袁?”田建明瞪大了眼睛,有点摸不清方向。
“对,老袁啊,教育部的这个。”吴梓豪翘起了左手大拇指,表示对方是体系内坐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哦,是这样啊。”田建明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私下里告诉你一句,我们家对老袁家可是有救济之恩。当年闹红潮,袁家老头子下牛棚坐土飞机,才几天人就没了,孤儿寡母拖家带口的全靠我岳丈他们家周济庇护,在我老婆他们家大院里一住就是六年。什么交情最过硬?这种患难交情就最过硬!这人呐,活在世上,走在人间,时时刻刻都要积阴德,攒交情,没准哪天就用得上。”
田建明点点头,微微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不过嘴里却没停:“这个用字,吴团长说得可真精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