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样静静地抱了一阵子,楚清音终于从大惊大喜的情绪波动中平复下来。这才觉得她和秦景阳的姿势实在是有点尴尬,忍不住老脸一红,从对方身上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好在此时天色昏暗,秦景阳也没法看出她的神色变化,轻咳了一声,楚清音问道:“都搞定了?”
“嗯。”秦景阳道,“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第四拨追兵前来。夜长梦多,总之赶紧上路吧。”说着转过身去背对楚清音,半蹲下身体。
于是他们再度出发。因为同样不确定前方是否有埋伏,所以他们也不敢贸然走到小路上去,只能继续跨过盘根错节的树根与茂密繁盛的低矮灌木,继续在崎岖不平的林地中跋涉。
经过了半宿的逃杀,两人现在也都有些身心疲惫,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就这样沉默地走着,直至朝阳升起,天色终于大亮,而转换身体的时刻也再度来临。
熟悉的晕眩过后,楚清音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左臂上靠近手肘上方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你受伤了?”
男人一直神情淡定行动如常,她便以为他周身沾上的都是别人的血。再一回顾记忆,果然是以一敌四时,被人在身后偷袭,来不及闪躲便只能拿手臂去格挡,这才中了一刀。
“……”襄王沉默,片刻后开始挣扎,“放我下去。”
“要不是我们俩会交换身体,你是不是就要瞒下来了?”楚清音心中没来由地腾起了一股火,想也不想,她便用完好无伤的那只手,猛地拍了一下秦景阳的屁股。“你能带伤背着我,难道我就不能带伤背着你了?”
背后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楚清音这才满意起来,又将秦景阳朝上面托了托。“除非你说再背下去这条手臂会废掉,那我才会考虑让你自己下来走。不过我估摸着这伤口也不深,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位置也不是用力的地方。你又自己包扎过了,再撑一两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行了,走吧!”
“……楚清音。”
“嗯?”
“以后……不要随便拍别人的……臀部。太粗俗了。”
“王爷希望你记住一点,那是我自己的臀部。”
“……现在在这个身体里面的是本王!”
“那你之前掐我大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粗俗?别和我说事急从权啊。”
“……”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两人重新上路。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眼见着树林中可见的距离变长,而又没有看见河盗的踪迹,楚清音与秦景阳商量了一下,回到了小路上去走。说是小路,其实也只是一条前人开辟并踩出来的土道而已,同样坑坑洼洼,时宽时窄,但毕竟比起在草丛里走要舒服一些。
只可惜没有把那匹马找回来……楚清音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中午的时候他们又在一条溪涧边休息了一阵。只可惜这次运气不好,既没有野果也没有鸟蛋,只能喝了个水饱,便继续出发。秦景阳趁这个机会也下了楚清音的后背,不肯再让她背着,两人只是手拉着手,并肩而行,一路上闲聊着天文地理人世情风俗来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日头偏西。
“脚上起泡了!”再度转换身体后,楚清音便哀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脚踝一下都麻木得快没知觉了,真亏得你能用这副小身板走这么远。”
秦景阳刚要开口,神情突然警觉起来。“噤声!”襄王低喝道,猛地蹲下身体,并压住楚清音的脑袋,让两个人的身形都隐藏进小半人高的草丛中,凝神静听。
楚清音也学着他的样子竖起耳朵,果然听见了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嘚嘚地朝着这边逐渐接近。又有人在反复地大声喊着些什么,只可惜距离过远,声音在传播过来之前便已逸散在空中,听不清楚。
秦景阳却是霍然起身。楚清音被他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不是河盗。”襄王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喜悦,“是我们的人,终于找过来了。”
“真的?太好了!”楚清音闻言也是欢呼一声。她此时也渐渐听清了,那些人所喊得分明是“六公子”与“二姑娘”。喜出望外之下,她想要一蹦而起,却忘了自己现在还脚麻腿软着,险些狠狠坐了个屁股墩儿,还是秦景阳反应得快,赶紧伸手一捞,这才将她扯了起来。
“怎么毛毛躁躁的。”他笑着摇头,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无奈与纵容。
两人自草丛中走了出来。顺着小路的方向向前望去,果然已能看到尽头站着六个小黑点,看见他们后似乎也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在互相探讨着什么。秦景阳将手拢在嘴边,提气喝道:“张述,是我!”
领头的那人听见了他的呼喊,连忙快马加鞭地朝这边奔来。楚清音听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待对方到了近前一看,果然是带出来的四名王府侍卫之一。想必刚刚秦景阳也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这才放心现出身形的。
看到秦景阳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精神尚佳,张述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神情就变得自责愧疚起来。他滚鞍下马,在两人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来迟,请王爷赎罪!”
“无妨,起来吧。”秦景阳抬手,“你们是怎么找到这边的?”
“那黄安县令梁默起初还想隐瞒,后来见楚相亲笔写了一封弹劾郡守赵贲的奏折子,作势要让庄十三直接送回京城去,这才慌了,直接招了那群贼人的老巢。”张述回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秦景阳简单叙述了一遍。“长史担心王爷与二姑娘会撞上这帮匪徒,便派属下带着人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官匪勾结……哼。”秦景阳听罢冷哼一声,又问,“当日本王下水后,又发生了什么?”
“见您跳下水之后好久都没有再浮上来,长史便急了,带着兄弟几个将那群河匪全杀了。船靠岸后,他又亲自提着刘黑子的首级,直接闯入了黄安县衙。”张述说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敬畏的神情。上次见到程徽如此失控,还是六年前在漠北,他的义父沐破城将军战死沙场的时候。
秦景阳叹了一声:“他身体不好,不该如此劳力劳神,大喜大怒的。”径自摇了摇头,“也罢,先不提这个了,回去再说。此处离县城还有多远?”
张述答:“若是骑马,其实只剩下半个时辰便可到了。”他有些赧然,自己肩负着搜寻王爷的重责,结果刚出城门口没多久就遇上了秦景阳,不仅没能帮着抗击匪徒,更是连使其免除跋涉之苦的作用都没起上。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便是了,谁叫那县令梁默吞吞吐吐不爽利,话说一半留一半,起先居然还想着推卸责任,单说那郡守渎职贪墨;后来见楚敬宗和程徽手段凌厉,这才见了棺材落了泪,将一切都老实招来。
他们说话间其余几骑也已到了跟前,却是临时急调的五名当地驻军,还带了一匹空马。五人纷纷下马拜见秦景阳,张述说道:“王爷,二姑娘,请上马。”说着便与另外一人分别牵了两匹马上前来。
楚清音是深闺中养着的娇小姐,自然是不会骑马的,按照这些人原本的计划,本该是让秦景阳骑一匹马,而其中一人则让出马来给楚清音坐,自己则在前面牵着缰绳。不料秦景阳却道:“不必,一匹便足够了。”
说着,在张述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他很自然而然地抱起楚清音,把她托上马背。随后自己又翻身上马,坐在后面,一只手顺势环住了怀中人的腰。“走吧!”
“……是。”张述维持着一脸被刷新了世界观的表情,呆愣愣地回答,同手同脚地爬上了自己的马。
一行七骑开始回返。没有岔路,并不需要人在前面指引,秦景阳便一马当先走在领头的位置。张述还沉浸在“叔叔抱着侄媳妇”的震惊当中,早已落到了最后面,而其余五人又不敢和摄政王靠得太近,渐渐两伙人便拉开了距离。
“你真要这么高调吗?”拧过身去,回头看了看远远缀在后面的六个人,楚清音问秦景阳,“这还没到赵郡的,就打算提前摊牌了?”
“别乱动。”秦景阳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反正已是早晚的事,摊牌便摊牌吧。早在你以本王的身份跳下水去的时候,该引起的怀疑便已经引起了。况且我们之后又失讯了两日有余,在他们的想象中,恐怕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过了。”
“什么叫‘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
“总之接下来还要更加明目张胆。我会对你嘘寒问暖,对你关怀备至,以求进一步加深他们的怀疑,你可要做好准备。”
楚清音夸张地抖了抖:“你别说得那么肉麻好不好。”说罢叹了口气,“看来,这回是又要变成霸道总裁的画风了。”
“总裁是什么?”
“是在话本中和皇帝、王爷、将军、还有魔教教主同一个等级的生物,简称男主。”
“……”
半个时辰之后。
黄安县衙一连两日大门紧闭,连个衙役皂隶的身影都看不见。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有那知道点内情还不真切的,便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县太爷惹着了上头来的大贵人,这回怕是要丢官儿了。
姑且不论外面的风评如何,此时的黄安县衙正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当中,并且只要那两人一刻没有消息,这种状态便一刻都不会改变。还未昭告天下的太子妃也就罢了,若是摄政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别说底下人了,就是地位高如楚敬宗与程徽,恐怕也很难从这起事件中全身而退。
好在,他们的期待没有落空。
“相爷,长史!”庄十三一直站在门口望风,远远见了一行人马朝着县衙这边醒来,为首者正是襄王,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甩开两条腿,朝着正堂奔来,“回来了,王爷与太子妃回来了!”
“当真?”楚敬宗闻言大喜,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放下茶盏正正衣冠站起身来。“程长史,我们赶紧去迎接襄王吧!”
没有听到回应。楚敬宗一抬头,才发现刚才还坐在旁边的男人,此时已经出了屋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县衙前堂而去。他气得抖了抖胡子,却又无从发作,最终只得自我安慰说王爷既然已经回来,便不再和程徽计较这些琐事,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然而,在看到秦景阳与楚清音共坐一匹马步入县衙前院,而且还状似十分亲密地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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