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苦笑一声:“我这友人向来慎重,从不做危言耸听之事。这次他如此郑重地找我商量,怕是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大抵……我们焚心观的存亡,就在此一劫了。”
此时,大殿之内,众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莫淳?c像是早就料到了般,伸手一挥,广袖中便飞出了许多铜制令牌。这些令牌纷纷飞到众弟子面前。
“这是代表我焚心观的令牌,你们取了这个,明日便出山去天虞。有了这个,天虞的人想必也会给些面子,给你们个容身之地。”
赵昌这才心急了起来,师父这意思,显然是已知此劫渡不过,才想尽力保全弟子们。可他赵昌又岂是会轻易抛弃师门的人?
赵昌也不去接那令牌,急急忙忙就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抬头定定望向座上的莫淳?c和瞿苓玉。
“师父,弟子也明白自己实力不济,可师父于我有养育之恩,赵昌自小就在焚心观中长大。焚心观对弟子来说不仅仅是师门,更是弟子的家。弟子又怎么能弃家而逃?求师父让弟子留下,弟子……弟子……”赵昌说着说着也已经哽咽了起来。在焚心观这二十多年来,积攒了多少回忆,流过多少汗水,而如今,就算是灰飞烟灭,赵昌也想和焚心观一同埋没在这山谷之中。
如今心里唯一的牵挂,恐怕就是沈昕君和沈言昭母女两人了。
“胡闹!”莫淳?c来回踱着步子,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你这点修为也好意思说这些!你说说你的修为,能有我的几分?”
“这……”赵昌面露难色,犹豫着出口:“弟子愚钝,连师父修为的百分之一都及不上。”
“百分之一?”莫淳?c冷哼一声,道:“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若要我说,你连我的千分之一都未必及得上。留下来也只是拖后腿!”
莫淳?c这一声,便把座下那些想和赵昌一同站出来的人给逼了回去,众人都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各自领了令牌下去吧。”
多数弟子都默默接过了身前的令牌,转身离开了大殿。
方才还有些拥挤的大殿慢慢变得空荡,等赵昌想起来看看自己的同盟还有谁的时候,大殿之上已经只剩下了莫淳?c瞿苓玉以及自己和一言不发站在边上的林苒岫。
赵昌往林苒岫那边看过去,却见林苒岫也正看着他,她对赵昌笑了一下。随即,林苒岫也跪了下来。
“师父,师娘。苒岫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虽然苒岫来焚心观才只有半年的时间,但早已经把焚心观当成了自己的家。弟子的命是赵昌师兄救回来的,是师父和师娘收留苒岫在焚心观,苒岫现在才能站在这里。”林苒岫顿住,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师父,师娘,弟子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但弟子想与焚心观……”
“闭嘴!”莫淳?c看着林苒岫这个样子,怒从心头起,驱动林苒岫身前的令牌飞入她的衣袖,道:“爱走不走,滚出去!”
林苒岫的话噎在喉头,却再也无法吐露出来。她又看了赵昌一眼,可赵昌背对着她,也无法看出赵昌的表情。她在心中幽幽叹息了一声,只得退出了大殿。
莫淳?c手一抬,将大殿的门关上。那轻轻的声音重重地扣在赵昌心头:这里,就只剩自己了。
“赵昌。”
“弟子在。”赵昌再度跪伏下身子。
“你起来。”
赵昌却只是慢慢地抬起了头,满目悲戚。
“我可还没死呢,你这样子是做什么。”莫淳?c见他如此,声音里早就没了方才对林苒岫的盛气凌人,只是哑哑地笑了两声,道:“赵昌,你的天资不算太好,修炼了十几年也才堪堪突破了焚心初阶。想来日后到了天虞……”
“师父!”赵昌打断了莫淳?c,声音坚决:“弟子不会离开焚心观的。”
“愚钝啊,愚钝……”莫淳?c坐回座椅,摇头叹息道:“众多弟子里,唯独你与我最为相似。天资不好,性情又执拗。将来想必也与我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你听着,修道一途,虽本就是逆天而行,却无论如何也逆不过天数。我已经三百岁了,再也无法逆过这天定之数了。你不一样,你还只有二十几岁。只要接着修仙,你就至少还能再活上三四百年。三四百年啊……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师父……”
“赵昌,你是想随我一同死去,还是想将来为我报仇?”
赵昌的身躯重重一震。
“你这性子,还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莫淳?c轻轻一抬手,赵昌的身体便浮空飞起,身后大殿的门已然洞开,赵昌与身前的小令牌一同倒飞出门。
“师父——”赵昌惊呼,却只见到门在他面前合上。他跌坐到地上,令牌落在他怀中。
“你回去好好想想罢,是走是留,快做定夺。”
赵昌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殿门,默然无语,只得转身离开。
殿中,莫淳?c将身子轻轻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叹出一口气。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瞿苓玉此时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莫淳?c的肩上。莫淳?c也将自己的手覆上了瞿苓玉的,轻拍了两下,而后,紧紧握住。
“夫人,此劫怕是逃不过了。”
瞿苓玉却是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到莫淳?c面前,将手扶在观主的膝上,蹲下身子,柔声轻语道:“我不怕。”
莫淳?c勉强一笑,便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