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道,“我捎来了一封来自于你父亲的信。”
她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想伸手去接,然而他手一扬,让她扑了个空。她不解地望向他,他将信重新放回口袋,慢条斯理地道,“等吃晚饭,送你回家后,我再给你。”
啊,吃晚饭,还要送回家。
想到这么一段漫长的时间都要和他相处,而且,家里还有麦金,她突然变得很不安,忙推辞,“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不置可否,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她望着窗外飞快倒流的风景,心里一片疑虑,他来这里想干嘛呢?父亲又为什么让他带信?不知道巴黎的局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父亲身边?
思绪转了一圈,目的地也差不多快到了。
车子开到了和楠泰尔相邻的郊区,饭店坐落在山顶,不远处有一座圆顶的亭子。科萨韦尔见她好奇,便道,这里曾是一座行宫。
餐馆外面停满了纳粹的车子,他已经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见她还在迟疑。他扬眉,“你在害怕?”
很肯定的语气,都让她无法掩耳盗铃,不情不愿,只得承认,“很多官兵。”
科萨韦尔笑了起来,“我保证,有我在,你不受到任何伤害。”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带着一丝承诺的意味在里面,唐颐一怔,心道,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可想到那天两人之间的对话,又飞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家都这么保证了,自己再推脱就矫情了,她只好一步从车里跨了出来。
饭店里插着万字旗,里面坐了不少纳粹官兵,也有普通人。见她一个东方人走进去,纷纷向她投来惊讶好奇的目光。
见状,科萨韦尔高大的身形往她身边这么一站,便轻松遮住了大家的视线。他事先订好了位置,在门口迎宾处自报家门后,立即有人将两人带到一处雅座。这里离大堂比较远,很是安静,完全不用担心受到陌生人的惊扰。
唐颐在心底叹息,明明就是早有预谋的,还装腔作势地问她什么意见呐。
科萨韦尔是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再配上那一身笔挺的制服,更是招人眼目。餐厅里的女服务员一眼就见到了他,立即捧着菜单,热枕地过来套近乎。
“这次您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按照您的吩咐,特地为您预定了一瓶珍藏,等您过来品茗。”
他微微一笑,看着唐颐,道,“好酒须配对的人,可有人一直没给我这个机会。”
女招待这才看到他对面的女伴,竟然是个东方人,脸上不由闪过诧异,“这位是?”
科萨韦尔没必要回答她,但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既然女士提了问,自然不会没风度地不予理睬,于是说道,“我的……”
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停在他身上,期待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弯起唇角,嘴巴一张,吐出两个字,“贵客。”
各自松了口。
科萨韦尔抿起嘴唇,拿起水杯喝了口,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如数纳入眼里。
唐颐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只好低下头,翻开食谱欲盖弥彰。
科萨韦尔的声音从那一边传来,“这是远近驰名的德国餐馆,味道很不错。你想吃什么?”
在他的凝视下,她哪里有这心思研究,忙道,“我随便。”
“这里可没有随便,小姐。”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再度翻开印着花体字的餐单,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小声抱怨,“为什么都是德语?”
“因为你父亲让我督促你早日掌握这门语言。”
“父亲才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是德国纳粹……”
她很快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赶紧话锋一转,道,“我们是东方人,东西方有芥蒂。”
他扬眉,一脸了然。
她看了半天菜单,最终挑了一个自己看得懂的,便对女服务员说,“我要一个Kinderfleisch。”
女招待还没反应过来,科萨韦尔就笑了,这是个身心皆愉的笑容,如同初晨的阳光一般灿烂。
他说,“你确定要这个?”
服务员也跟着笑,大声道,“我们这里不卖小孩肉。”
她再低头一看,不由奇怪,道,“菜单上明明就有啊?”
这回轮到服务员惊诧了,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做起了买卖孩子的勾当?”
少校双臂抱胸,向后一靠,抱着旁观的心态看着唐颐。
被他的目光盯视得很不自在,她干咳了一下,指着菜谱理直气壮地道,“你看,这不是小孩肉吗?”
女招待定睛一看,立即晕眩了,原来上面写得是Rinderfleisch小牛肉。只不过德语的花体字K和R十分的相近,唐颐德语不好,所以就给混淆了。
“我倒很想试试这道吓人的菜肴。”科萨韦尔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却带着一定的震慑力。
听他这么说,她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