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臣抬眼,望过去,封厉亦同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同样的坚决和锋利,半晌,宋臣缓缓说道:“自然是向南的家人。”
闻言,封厉点了点头,嗓音一如既往的迷人,这里面还掺夹着许多外放的柔情,仿佛仅仅只是提到向南这个名字,就足以使他所有的一切变得温润和暖,徐徐然的,缓慢而坚定的吐出三个字:“我爱他。”
宋臣本来想笑来着,对上封厉专注的表情却生生的忍住了,虽然他向来不正经惯了,但是对待感情却从来都是认真的,对别人的感情亦是如此,他轻轻转动着茶杯,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那个消失的向南呢,你对他又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虽然这样说对那孩子很残忍,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此刻的立场和作为,若你不彻底忘了那个消失的少年,你就没有资格说你爱向南,向南不会允许,我更加不允许。你已经伤了向南一次,我不希望他被同一个人伤害两次,而且还是因为这么离谱糟糕的理由。”
封厉抿紧了薄唇,一双狭长的凤眸望着桌面上的茶杯,杯中飘浮着几瓣脆绿的茶叶,它们像无根的水,飘飘摇摇的,似乎永远找不到落脚之地,看到这几瓣茶叶,封厉不由自主的想起向南,想起自他与向南分手之后的种种。他曾无比坚定的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少年的那个向南,然而,当向南坚决的说他不是那个向南,当他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当他平静着一张脸连个眼神都不愿吝啬的时候,封厉突然产生了恐慌。
如同世界末日,如同宇宙洪荒,亦如他再也牵不到他的手一样。
骄傲的人,更多时候比常人多了几分执拗和顽固,封厉的执拗在于他无法接受从向南口中说出来的真相。
这意味着他曾经所有的付出和深情都成了笑话,他自以为喜欢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一个,大概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正应了宋臣那句关心则乱,致使他做了那样一件能把人蠢哭的蠢事。
他竟然让向南把那个消失的孩子还给他。当所有激动和疯狂全数随着时间而冷却后,封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时的自己多么像个暴徒,将无辜温和的向南无形中伤得那么深,那么重。
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你。
无论是消失的向南还是从过去而来的向南,封厉花了很多时间才终于想明白个中道理。他曾经喜欢的倔强少年是个经年不灭的梦,然而这个梦却在初遇向南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破灭了,只不过他明白得太晚。
那个与他走过共同岁月的人,被他强吻一脸羞涩的人,温顺得如同绵羊般低头为他泡茶的人,全都是向南。他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从几个月前的初遇才真正开始,而几年前那次惊鸿一瞥的相遇,不过是个美丽的幻觉。
良久,他望向宋臣,一字一顿的说:“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向南,不是别的任何人。”
宋臣勾起一边嘴角,笑得轻佻无比,“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封厉亦弯嘴浅笑,“我并不需要向你证明我的真心,时间自会说明一切。”
“是吗?”宋臣微微一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向南这个人虽然好到没脾气,但是一旦钻进了牛角尖,一时半会儿可不会出来,封先生你这条路似乎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才能到达终点。”
封厉呡了一口清茶,声音自喉间滑出,如同被染上了无数的色彩,瞬间斑斓,“我等得起。”
爱一个人何其容易,要深爱却十分困难。
人的心都是长在左边的,所以才有私心这一说。有位作家曾说这世间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无论是你曾给我的一个不经意的笑容,还是某次你刚好路过替我提了一回水,你说你爱得无私而坦然,其实你爱的,都是对方先给予的好感。
我爱你,短短三个字,说出来不消一秒钟的时间。大多数人的爱情如同速食,短暂而廉价,而有人的爱情却如同璞玉,要经过无数岁月的呵护和雕琢方能显出其中方华。封厉的爱浓烈而深沉,一旦爱了,就绝不回头。
天冷了愿意将你的手放在自己最温暖脆弱的皮肤上,天热了会拿枕头为你扇风直到你睡着为止,睡觉时愿意从身后将你搂在怀里,吵架时担心你气大了伤肝,此类种种,皆是深爱的证明。
在这所有我爱你的基础上,无论花去多少时间都愿意等你回头的人,亦是将你爱到了骨子里,连同血液融入了整个生命。
若非要给这所有的态度做一个解释,不过一句舍不得。
这三个字简单,也动人。
舍不得,所以宁愿舍了自己也不愿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