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轻轻的推开竹门,竹楼内倒是一片冷清,积了一层细灰,楚遇看着搭在旁边的布匹,抹干净了,再去从旁边的屋子里找了个火盆来,幸好这地方还有炭火,楚遇点起了火,然后端了过来,对着江蓠道:“先暖暖再说。待会儿日头正了就好些了。”
江蓠点了点头,忍不住拿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楚遇的目光迎面看过来,对着她含笑道:“看什么?”
江蓠的目光转向他修长的手指,有些闷闷的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会?”
楚遇笑了一下,目光闪了一下,声音却是柔和的:“我原来,大概什么都不会。”
江蓠忽然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笨,但是还是忍不住继续道:“那你怎么会的?”
楚遇淡淡的笑道:“有时候觉得时间太慢,太难,太长,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将能做的全部都做好。”
他的声音淡淡的,甚至还带着笑意,但是江蓠却听出了无边的空旷,仿佛楚遇不是活了十九年,而是已经活了九十年,只有在那样的空虚寂寞和漫无目的的等待中,才拼命的用尽一切力气去转移注意力。
江蓠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目光专注的看着他,道:“子修,你的过去虽然我缺席了,但是你说过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这六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一点点的沉到了他的心里。这么多年以来,不断的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原来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孤行。
阿蓠……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
冷意消减了之后,时间也就过去了大半,楚遇站起身来,出了房门,片刻之后竟然捡进来几个红薯,然后放到了火盆里烧着,他道:“我有段时间生活在南边,混迹在军营里。那时候食物紧缺,有点经验的老士兵就会去偷红薯,那样也顶饱。”
江蓠忍不住问道:“那时你多少岁?”
楚遇淡淡的道:“六年前吧。”
六年前,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按照旁人的话来说十二岁的时候他死里逃生,那么在那次之后他便去了南边,那时候的身体就算没有现在这样的痛苦,但是一个孩子,在巨大的身体痛苦之下,又是如何的生存下去的呢?而从十二岁到十九岁这短短的七年间,他又是怎样成为如今强大的他呢?任何的光辉之后都是苦痛,他脚下踩得泥泞,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遇却没有多说,仿佛那些事情不过是浮水飘萍。
楚遇埋好了红薯,然后站起来,道:“我看那儿还有一点小米,我们可以做点小粥。”
江蓠站了起来,微笑道:“我来。”
她说着解下身上的大氅放在旁边,然后捞起了袖子。
她今日穿的是束腰广袖,那样的将自己的袖子一捞,便看见两通雪白的玉臂,盈盈入画。
楚遇帮她将柴火点燃,江蓠干脆拿了一个红薯削皮,切成一个个小块放入水中和小粥一起煮着。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不同的滋味,或许对他们来说,真正希望的不是那些高堂尊位,而是能这样简简单单的相伴便好。
两人对坐着,将滚烫的小粥在勺子里细细的吹凉,然后慢慢的吃下去。
这样简单的东西,吃到嘴里却比那些珍馐美味不知道妥帖多少。
两人吃完了饭,便外出去找些事情消磨。
这几天出来本来便是要将那些琐事搁置在旁边的,因为大概都清楚这回回去了之后想要找这样的清闲时光便不知道要多久。
两人来到竹屋背后,江蓠才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汪潭水,旁边的小山壁上谢谢的有一道细细的泉水,江蓠觉得奇怪,这算什么事儿?外面都是冰天雪地了,偏偏这地方的流水还在清透的流动。
等到渐渐的靠近,江蓠才闻到一点点硫磺味,不由转头对着楚遇道:“是温泉?”
楚遇笑着点点头,道:“是温泉,不过在这座山的后面,而且水很浅,也很小。若是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叫人改改,以后来这里的时候可以去泡泡温泉。”
江蓠微笑道:“算了,太麻烦。”
她的目光转向那些梅花,那深潭周围栽了一圈绿梅,上面浮着花瓣,倒是美得紧了。
而在小山壁之上,也可以看见那些梅枝横斜出来,一抹一撇的,却是筋骨浸透。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全身都是舒坦,从屋子里搬了两个交椅来,两人躺在上面,微微的闭着眼睛晒起了太阳。
过了好半晌,江蓠轻缓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楚遇的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笑意。
这姑娘竟然睡着了。
不过若是旁人在身边,她是肯定无法安眠的,只是因为他在身边罢了,把生死安危全部交付。
他站起来,从屋子里拿了大氅给她盖上,然后一个人将手臂枕在头下,转头尽情的看她。
她的一缕发丝从交椅上长长的垂了下来,细细的,他伸手过去,轻轻地卷了那发丝,然后轻轻的摩挲。
柔软的,细腻的。
楚遇闭上了眼睛,却是忍不住浮起她的平和躺着的侧脸。
一点温馨刚满。
江蓠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大晚上了,她睁开眼,才发现她躺在屋子里的竹床上,不过下面垫了厚厚的一层棉被,被子也紧紧的笼在身上,上面还搭着一个大氅,而在床边,却放着燃烧着的火炉。
怪不得一点也没有觉得冷。
江蓠抬眼四看,却并没有看到楚遇的身影,于是从床上起来,走出房外。
今晚好好的月亮。
冬日的月亮都是高而远的,但是这山上看来,倒是大了不少,仿佛伸手就能摸着的样子。
楚遇正蹲在梅花树前,用东西挖着什么,看到江蓠,含笑道:“阿蓠,过来。”
江蓠走过去,蹲下自己的身子,问道:“这是干什么?”
楚遇道:“三年前和那老头儿一起埋下的酒,没想到那个老酒鬼竟然还没有将它偷喝掉。”
他说着从土里面扒拉出一个酒坛子出来。
楚遇抱着酒坛道:“阿蓠,我们去那边。”
江蓠跟在他的身后转过竹屋,就看见一抔火热烈的燃烧着,而火堆上海烤着几条鱼,也不知道楚遇是什么时候弄得。
两人在火堆旁坐下。
江蓠看着那月亮倒映在深潭里,梅花浓郁,倒真是符合了“树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空灵静美的。
楚遇将酒坛布揭开,有淡淡的深远的香气传来,楚遇将酒倒入酒壶中放在烧好的热水里温着,然后取下了鱼肉,慢慢的用自己的手剔去刺。
他的手是舒朗光洁的,低头宛如一幅静画。
楚遇将鱼刺剔了之后,方才放到她的手里,道:“这是深潭鱼,肉很好,只是没有调料,吃吃看如何?”
江蓠听了,伸手接过,然后小心吃了一口,滑腻美味,虽然没有味道,但是反而保持了最初的鲜美来。
她吃东西的时候像一只小猫,动作轻轻地,弱弱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碎了去。
江蓠看着楚遇提起了酒壶,不由得道:“我好像不太饮得酒。我一般喝得都是很浅很浅的梨花酿。”
楚遇的手一顿,微笑道:“这是梅花酿,你试试合不合口味,如果不行再说。”
碧绿色的酒杯灌入琥珀色的酒光,江蓠接过,然后浅浅的酌了一口,酒味不大,她笑道:“这和我的梨花酿差不多。”
她笑着,眉眼是弯的,仿佛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她饮了酒,楚遇却接过她手中的鱼,然后撕下一小块鱼肉放到她的嘴边。
这是喂她?
江蓠觉得楚遇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样,她的目光瞅着那鱼肉,却突然有种不好下口的感觉,她飞快的看了楚遇一眼,却只发现她的眉眼温柔,她只能小心的张了嘴,避免碰到楚遇的手指,然后在口中嚼着吃了。
楚遇不慌不忙的撕扯着鱼肉,然后往江蓠的嘴边送去,等到这条鱼吃完的时候,她却觉得整个身子都烫了起来,忍不住握着酒又猛喝了几口。
她觉得满口生津,喝了不少,觉得和自己喝的梨花酿并没有什么区别。
楚遇看着她的脸上渐渐起了绯红,那容色宛如美玉上的朱砂,忽而在心盘上跳动。他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是喝得多了,他没料到这酒吃着清淡,但是后劲却是足得很。
他不由伸手拿下她的酒杯,道:“阿蓠,不喝了。嗯?”
江蓠觉得自己的脑子反应有些慢,眨了眨眼睛,迷迷蒙蒙的,反而起了一层水色,她听了楚遇的话,反应了好久方才反应过来,然后急忙的点了点头,气势还很足的“嗯”了声。
她的模样落入他的眼底,却是从未所见,眼底里也不由泛了光泽。
江蓠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从架子旁边取下鱼肉,然后学着楚遇的模样剔了鱼刺,然后撕下来递给他。
楚遇几乎忍不住笑了,若是江蓠的意识十分的清明的话,恐怕永远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但是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楚遇自然不会错过。
他就着江蓠的手一点点的吃着鱼肉,那唇微微的擦过她的指尖,痒痒的,她不由得想要往后缩,可是刚刚一动便被楚遇的手捉住了,唇舌裹着她的指尖,还轻轻的咬了咬。
江蓠脑袋晕晕的,却还是红了脸,眼睛盯着他,不由的道:“你咬我干什么啊?”
楚遇低低笑出了声,轻轻的道:“阿蓠,那不是咬。”
“嗯?”江蓠怔怔的。
楚遇叹了一声,道:“阿蓠,那是,调戏。”
江蓠歪着脑袋还在反应,仿佛还是没有想通,忍不住又拿着酒杯一饮而尽,楚遇伸手想要挡,可是江蓠却偏着头避过,饮完之后仿佛还有些得意的朝他笑了笑。
没想到平时那么清冷的人,喝了酒竟成了这个模样,他的心暖暖的,看着她额角因为喝酒而渗出的汗水,从自己的怀里掏出帕子,然后靠过去一点点的帮她擦干净。
她不安的想要扭动,最后干脆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他的胸膛:“别动我。”
楚遇无奈且好笑着,不得不将帕子收起来,这样江蓠才抬起自己的头,然后睁着一双潋滟弥漫的双眸看向楚遇,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这样孩子气的话……
楚遇低了头,目光微微一瞟,刚才她因为扭动身子,衣襟都微微的散开,露出雪白的脖子和一抹浅浅的锁骨,他不由得心下一跳,急忙将自己的目光转开。她喝了酒的身子微微的发烫,烫得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受到那样的热度,他抱着她,想要将她拉起来,可是到了最后却不由得将她抱紧,看着她那双不再清凌凌,而泛着潋滟水渍的双眸,不由的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肩上,微微有些低哑的道:“阿蓠,我忍不住了怎么办,我想欺负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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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吹纯洁无辜的大眼~怎么办怎么办?
今儿没更啦,我要调整时间到早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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