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
离家三年期间,刘继业平均每个月都会与家中有电报往来,因此倒也谈不上陌生;虽然有些简短但是家人还是大致知晓刘继业在做什么,也只有日俄战争期间由于身处战场因此暂时中断了联系。
不过此刻坐下,确认儿子平安无事后,孙氏与刘寿昌便敦促着让刘继业诉说其在日本的生活。
不便扫兴,刘继业便只得挑选几个有意思的东西去讲,期间还又展示了其在日本所获得的一系列证书、证明、军服。随着话题中时间的推移,很快便谈及上战场一事。刘继业未免家人担心并未道出真相,仅是推说是偶然选中。
至于满洲战场,在来江宁的火车上刘建业便花了不少时间想出了一套不会惹得家人怀疑的说辞;总不能全盘托出、将自己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说出来吧?于是众人将刘继业的一套平淡的说辞信以为真,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聊着聊着,二房、三房也来了人,其中就有刘继业的生意伙伴刘继嗣,刘继业便只得将刚刚说过的事情重复一遍,说到最后口干舌燥了众人还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刘继世更是动都不敢动,生怕错过一个字。还是孙氏不忍儿子长途跋涉回家还没发休息,硬是将旁亲赶走了,只留下家中至亲团聚。
“吾儿学业有成,在满洲战场上也得到了历练,为父甚为欣慰啊!!”只剩下家中至亲,刘寿昌终于可以跟自家儿子说一些心底话了。
“从小你就很有自己见地,为父也决定全力支持你!最近我们刘家在官府的好友告诉为父,说朝廷受日俄战争的刺激准备极大增快新政的力度,一是可能要废除科举、二来,据说是要正式搞立宪了!前一阵子还派了五大臣出洋去……最后嘛,就是编练新军了!咱们江苏据说要编练一个镇一万多人的新部队,已经开始筹备了!文鹿你看……有什么想法吗?”刘寿昌完全是以身份对等的方式在和刘继业说话,自从儿子所筹办的面粉厂日进斗金、听闻儿子在满洲战场上立下了大功,刘寿昌便再也没法还把他当作孩童看待了。
“孩子才刚回来,谈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情干什么?什么事还需要着急现在办呐?”孙氏不满刘寿昌上来就谈正事,白了自家夫君一眼。
刘寿昌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这可是事关刘家前途的大事,怎能不立即确定?”
“再大的事,能打得过天下头等大事吃饭吗?吾儿在外三年,可苦了!肯定是没尝过好吃的……为娘给你做去,你等着啊!”说完,孙氏狠狠掐了刘寿昌的肩膀,去厨房准备吃食了。
青子虽然颇为想念自家夫君,恨不得直接扑入其怀里,但在家中却得自觉遵守礼教。此时只剩下父子俩,而且似乎有事情要谈,自觉也不方便留下,很懂事地小跑着追上孙氏陪她准备食物去了。
谢氏也拉着弟弟妹妹告辞,房间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于是刘寿昌起身向书房走去,刘继业紧随其后,来到令其无比熟悉的房间中。
二人座下后,刘寿昌便主动出声道:“说吧,你一向就很有主见,让为父听听你的想法。”
组织了一下语言,刘继业轻咳一声,道出心中想法:“旧军不堪用、新军尚未创办,朝廷急需用儿子这般的留学军官。儿子还是想留在江宁,参加新军的创建中,争取创立完成后做一任管带、协统之类的营官。”
“哦?为父在巡抚衙门里的好友,张师爷听闻你的故事后,便建议你最好在巡抚大人身边做事,一来有为父的人脉照顾、二来,能侍奉朝廷大员于左右,若是得到赏识,这样升迁的也快一些啊?”刘寿昌还是在用老一套的官场思维去考虑,确实不解儿子的选择。
刘继业神色自信,侃侃而谈道:“也不怕父亲笑话,儿子认为握在手中的军权,才是实在的。儿子就算只是下等军官,但是只要手上有三百名兵士,便有三百名兵士的权力。反观参谋,哪怕是上等军官也必须依靠上官才能发号施令,上官一旦调任、离职,权力基础便会崩溃。敢问父亲可见过哪任江苏巡抚在任超过五年的?大多数多则二、三年,少则数月便调任他处,届时儿子是跟随上官离职呢、还是留在江宁?留在江宁如何能保证新来的巡抚不对儿子心生芥蒂?不如安安稳稳将军队练好;现在朝廷正好是急缺儿子这类人才之时,任哪个上官在只要儿子孝敬到位、又不生是非能练好兵,这权位之稳固自然远胜随波逐流的参谋职位。”
刘寿昌顿时豁然开朗,自嘲一声道:“果然是新时代,旧的一套不管用咯!既然吾儿如此有自信,为父便全力配合吧!最近朝廷要重用武人、特别是新式武人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当初吾儿选择去东瀛学习兵事确实妥当,说不准二、三十年后咱们刘家也能出个红顶子,大红大紫啊哈哈!”
说完,刘寿昌自己一个人摸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刘继业笑着应承着,暗下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哪里需要二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