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透过变形的水柱冲出的模糊视线,调整车子方向避开前方黑乎乎的路障,然后车子减速、落地,在地面弹了几弹,很干脆地就停在了火海之后的一片开阔地面上。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跑过来,把桑红和秦青从变成烤炉一样闷热的车子里救了出来。
秦青感觉到肺部都要被烧焦了一样难受,桑红已经扯下了脸上的口罩开始大声地干咳。
一个消防队员立即把一个氧气罩罩在了她的脸上,桑红微笑着闭了眼睛喘息,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吓得发软。
秦青和她并肩躺在那里,有人也给他套上了氧气罩,他吸了几口,缓过气,就担忧地看着桑红:“你需要马上去医院。”
桑红点点头,对他咧咧嘴:“我回去的,不过——和你一起,我总是有好运气!”
秦青顿时哭笑不得,这叫什么狗屁运气,不过能死里逃生,确实是靠她那一手玩命的车技:“你开车的本事挺牛的,在部队学的?”
秦青眼中是由衷的赞赏。
桑红咧咧嘴:“压箱底的本事一不留神就被你偷瞧了去。”
他们身后就是那片大海一样的湖泊,正是凭着这个湖泊,另一侧的森林才幸免于火灾,逃出来的一些动物有的在湖边喝水,有的爬在湖边休息,忧伤地回望着火海。
她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心跳已经恢复了平缓,纯净的氧气让她大脑很快就恢复了清晰的认知。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去拍照,你直接去报社,这里需要救援,设施和通讯都这么落后,消息传递太缓慢,必须尽快把信息扩散出去。”
“小姐,请把面罩戴上。”一个消防员冲她喊着。
“谢谢,我马上就戴。”桑红冲他笑了笑,然后拿起相机开始拍照。
秦青抓住桑红,把面罩往她脸上戴,桑红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些消防员都没有戴,这里就是他们的前线,我有义务拍下他们的英勇姿态。”
秦青看着桑红那认真的模样,他紧紧地咬咬牙关,放开了她:“你小心一些。”
然后他开始拿出手机寻找信号。
“那个拿着相机的女人到底是谁?”一个指挥着的高级军官在高喊。
“她是《甜水镇报》的摄影师,”秦青也大喊道,“让她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面罩,小姐,戴上你的面罩。”
桑红恍如未闻,她开始在这条公路附近奔走,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满脸黝黑的烟尘,正半靠在一辆消防车上喘息,他似乎累坏了,桑红对着他拍了好几个镜头,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六个军官的背影上,他们正举着喷水枪,对着两颗烧焦了的树木,协力灭火。
天空上的灭火飞机已经抵达,对着大火开始投水弹,投完之后,就又飞到孔雀湖边往浮箱里灌水。
桑红用长焦镜头,拍下了一个非常经典的瞬间:水从浮箱里好像水晶一样迸射而出,驾驶员若无其事地从驾驶舱里伸出头往下看了一眼,他脸上一副操作正常的表情,仿佛这样大的森林火灾不过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桑红换了一卷胶卷,正好趁着一堵火墙被扑灭的间隙。
她抓拍到了一个老军官的特写镜头——他的皮肤有着厚厚的灰尘仿佛石化水泥一样的裂纹,红色的火焰倒映在他的脸上,他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到三十分钟,她拍完了十二卷胶卷。
天空有六架飞机在参与灭火,地上有八辆消防车在拼命地抽水,周围的温度太高了,她汗流浃背。
她明白战地摄影师为什么总是渴望向着战火跑,那是因为,靠近死亡边缘,会有一种不可抵抗的诱惑,摄影师透过取景器来看这一切,好像相机就成了坚不可摧的盾牌,让你以为你站在了相机的后边,就不会受到伤害,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排除在危险之外。
桑红一路流畅地拍摄着,完全无视大火已经把这条公路烤的好像马戏团的连环火圈。
“你——摄影师——我命令你离开。”
一个负责指挥的军官看到桑红,指着她喊道。
“两分钟,再拍两分钟我就离开。”桑红回答着,开始缓步往后退着离开。
忽然,哗啦一身,一片火焰突然从一棵树上掉落下来,火团里包着一个消防员,就在那个军官面前不到三米远。
他和两名同事向那个消防员扑过去,桑红把相机对准了消防员燃烧的身体,他痛苦地转过身,桑红按下了快门,他的衣服和头发都烧成了红色,队员们拼命帮他扑灭身上的火焰,但是火焰灭了之后,那个消防队员却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那个高级军官长大嘴巴开始哀嚎,狂躁得好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桑红按下了快门,在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泪水。
最后一张照片,那个军官满面烟尘色,跪在自己部下的尸体边,双手捂住了脸,画面的背景是烤红了的天空。
秦青跑了过来,抓着桑红的胳膊:“我们该走了,这边的火势失控了。”
一个军官过来催促:“快点撤离,快点。”
秦青开着车,载着桑红,他第一次不守常规,把车子开得好像逃犯一样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最外边的大道口。
他们已经脱离了森林的笼罩。
在转而返回甜水镇之前,桑红又跳下车,站在海拔很高的公路上,俯瞰着马特谷的火灾,拍完了又一卷胶卷。
火势依然十分凶猛,上空投水弹的飞机似乎都要被大火吞噬一样,巨大的浓烟笼罩着山谷,那里不久之前,还是蓊蓊郁郁的古老松树林。
“美林的木屋估计也完了。”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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