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容后再议,却未对贾徵对祁洛的指责进行否认,显然对祁洛这次的擅做主张心有不满。他真正在意的是楚尧,楚尧的反应太过淡漠了,相识多年,王余沥自认对楚尧是有几分了解的。楚尧对大庆太过在意了,为了大庆,他在朝堂上反驳先皇和祁峥,为了大庆,他向先皇力举祁洛,为了大庆,他在一年前压下了朝里要罚甄韬的声音。甚至是先皇去世,祁洛掌权一事,要说和楚尧无关王余沥是断然不信的。在进御书房之前,他是存了和贾徵一样的想法的,但是在看到楚尧时却安了心,也许祁洛所为怕是另有缘由了。但是此时,楚尧置身事外未帮祁洛说哪怕一句话。
楚尧的确是有些明白祁洛的行为的,若是明烨还在,祁洛顺势而未灭了北漠未尝不可,可是眼下,幼主尚未掌权,祁洛却根基颇稳,这个功劳太大了,大到会比如今的局势更加的令人忧心。其实这些事贾徵这个老狐狸未尝不明白,但是他不想明白,而楚尧亦然。所以虽不至落井下石,但要楚尧为祁洛说好话却是不可能的。就算祁洛现下这么打算,但是他有一天不这么想了这么办?祁洛太过有才华,祁洛的势力有些大了,祁洛活着实在是太麻烦了!
贾徵微微一顿,终究是见好就收的转了话题:“臣认为甄韬囚禁长官,屠城一事………”
.
祁洛等人班师回朝的时候,已经是次年的春夏交替之际,芸京的牡丹开了大半条街。远远的便看见城门口刚刚掌权的小皇帝领着一大群臣子等着。
贾徵眯着眼盯着军队里的唯一一顶软轿,在骑马而来的安北军里这实在是太过打眼了。前面骑着马最先过来的是甄韬和肖晖,待明屹辰大致说了几句场面话提到祁洛时,贾徵果然听到那顶轿子里的人是祁洛,他连忙插了句话:“可是马车坏了,这才换了软轿?”
“马车太颠了,人抬着要好一些。”甄韬面无表情的回话,他早已料到会首先发难的必然是这位对皇权极度拥护的太尉大人。
马车都嫌颠簸,这得娇贵成什么样!贾徵正欲嘲讽几句,却见明屹辰已然朝着那顶软轿走了过去,哪有臣子不下车见礼,还得皇帝去跟前找的,贾徵微微一哂,也跟着众臣走了过去。
“师父。”明屹辰站在轿子前,他的声音听来是极其恭谨疏远的,但是他的手却小幅度的颤抖着,他很激动,他已经一年没有和对方见过面了。他也丝毫不觉得对方失礼,他家师父,他的阿郁本来便该是这样的。
许久,轿里仍然没有回应,明屹辰又试探的唤了几声,不少大臣都开始窃窃私语,这事做的有些过火了。肖晖的眉也皱了起来,他有些担心了,正待开口,却见甄韬已经直接走了过去掀起了轿帘。大臣们感觉有些茫然,甄韬不一直是祁洛那一系的吗?这样掀上司的帘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这是要分分钟钟叛变的节奏啊!
轿子里入目可见尽是一片雪白,他们的思维都有了片刻的凝滞,在这样的穿着单衣都嫌热的天气里还有人穿狐裘的吗?答案是有的,轿子里就有这么一位。
“大人。”甄韬的声音放的很轻缓:“我们到芸京了。”
半晌,轿子里的人似乎觉得照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伸手挡了一下。大臣们这才看清他一直隐没在阴影里的脸,这一眼让贾徵已到嘴边的责问生生咽了下去。
大臣们惊奇的发现一向视祁洛为死敌的太尉贾徵居然到轿旁扶了祁洛一把,连一直沉着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贾徵在触到祁洛肌肤的时候终于安了心,冷的像块冰一样,他又侧头看了看祁洛那比身上的狐狸毛还要白上三分的脸色,祁洛活不久了,之前所有的防备忌惮都变的无谓,他终于可以放心了,终于。
明屹辰回宫的路上显得有些沉默,天知道他在看见祁洛的那一刻做了多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当众失仪。他终于成了这大庆的掌权者,成为他所希望的英明君主,呼延桉那个他一直视为敌人的人终于死了。你看,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我已有了站在你身边拥有你照顾你的资格,可是,我还在去往你身边的路上你却已经疲惫不堪,不再等候。
“转眼皇上也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了。”在众臣就要辞别之际,祁洛终于提到了这个敏感话题,众人的目光立马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极其温柔的笑了笑:“可曾有了立后的人选?”
明屹辰的脸色微微一僵,继而变得很是温和:“此事还是等瑜儿年岁大了些再定吧!”明顾瑜,是殷玉容去年生下的孩子,那不是他的孩子,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从未打算要孩子。
继承人有了,一统天下的功绩他也给明屹辰留着了,改革变制的方法他也教过明屹辰,唔,还缺什么呢?
对了,每一位英明的帝王都会遇到挫折然后打败,其中权臣屡见不衰。祁洛的笑意越加温暖了些,苍白至极的脸上都有了些许明媚。
当晚,祁洛与楚尧私谈一夜。
景元五年夏初,安北军回京。及至夏末,祁洛身体每况愈下,告病辞官。其后有传言祁洛居于皇宫休养,已然病逝,更有人言,祁洛权利过大,为皇帝所诛。其后五六年,又有传言曾在民间遇见祁洛,曰其辞官后云游四海。
景元七年,皇帝北上亲政,灭北漠。
景元七年末,楚尧自囚府中,终生未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