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面,岩桥真一还不是太饿,不过再有两小时,他就得去神田的关东煮店打工,如果不稍微吃一点,之后一定会肚子饿。在关东煮店的打工持续到夜里九点,之后他还要再去六本木的俱乐部弹吉他。
现在到处用工荒,企业争夺新人的手法花样百出,岩桥真一若是想的话,本可找到更好更稳定的工作。
母亲在十六岁时失去双亲,之后仿佛轮回一般,岩桥真一也在十六岁的时候失去了母亲。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最终招揽了他的,竟还是那时母亲迫切想要离开的艺伎馆。
岩桥真一住进了昔日母亲住过的房间,四叠半大小的和室,半旧的榻榻米,他躺在上面,不等静静想象母亲身在此处时的情形,干枯嘶哑的喊声先一步打碎了他的梦——母亲的那位远方亲戚,正催促他去后厨帮忙。
艺伎馆在七十年代后半就难以为继,几年前已经改成了料理亭。没有了教习三味线的师傅,也没有了笨拙的学着舞步的雏伎,倒是多了几位身穿艳丽和服的女招待。
岩桥真一在料理亭住到十八岁,高中毕业的三天后,便告辞了这位远房亲戚。
“我这边还能住得下一个小伙子。”那位嗓子干枯嘶哑的远房亲戚,虽然在这两年间鲜少给他好脸色看,却还是如此挽留了他。
“不,谢谢。我已经找到了去处。”岩桥真一感激她,但也不愿再过寄人篱下,尽给别人添麻烦的生活。
他离开料理亭,回到昔日出生的嘰子区,找了一份关东煮店的打工。时薪是650日元,每天工作八小时,没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话,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从关东煮店回到租住的公寓,中间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地下通道。通道里常年住着流浪汉,他们排成一列,或坐或躺,刚刚下午便已开始睡早觉。岩桥真一每天匆匆穿过这段地下通道,对这里的流浪汉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他在这里听到了其中一位流浪汉拨着旧吉他弹奏三上宽的《满是小便的湖》。岩桥真一过去曾有许多机会可以接触吉他和音乐,但他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一次,听着流浪汉用变形的旧吉他弹奏歌曲,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音乐的魔法。
岩桥真一把赚得的钱,扣除生活费与房租以后,全部买成烤串和烧酒送给那位流浪汉,换来他教自己弹吉他。早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从老师那里得知自己拥有绝对音感的岩桥真一,在学习吉他的过程里,第一次知道这份天赋究竟代表着什么。
岩桥真一跟着这位流浪汉学了一年吉他,偶尔两人也聊一些音乐之外的事,不过岩桥真一从不提自己的身世,流浪汉也从不说他为何流浪。一年之后,流浪汉不告而别,只将那把旧吉他留给了他。
在港区西麻布,山内茂助的豪宅里签署完财产转让协议的时候,那位异母兄长给了他二百万日元的见面礼。买下那件皮夹克以后,岩桥真一在涩谷的旅馆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午后去往御茶水,用掉二十九万日元,买了一把电吉他。
此后他留在东京,入住朝风庄,重又过起刚离开料理亭时那般的寻常生活。直到不久之前,他才得知自己继承的那栋房子有高额的地产税尚待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