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的鸟儿,正站在旁边的矮桌上,摇头晃脑好奇地注视着他们。
那是只蓝雀。
余蚩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那蓝雀说道:“赵哥,莫非它正是在猪圈拉粪的那只?”
那蓝雀见了余蚩的动作,似乎知道在说自己,于是身体前倾,作势要伸喙去啄他手指。
余蚩吓了一跳,赶忙将手指缩了回来,目光中略带惊讶。
当余蚩缩回手后,那蓝雀并未继续进攻,而是耀武扬威地扇了扇翅膀,高高地昂起头,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
赵铭见状,不禁眉头一挑,这蓝雀颇具灵智,脾气又暴躁,没准还真是先前那只。又想起它干的好事,难免有些发怵,但又不敢强行驱逐,急忙连向余蚩使眼色。
余蚩立即会意,两人不敢稍有动作,目光中露出些微的紧张。那蓝雀倒是泰然自若,看不出受了影响。
只是待了一阵,见两人好似木头般,只是呆坐着,似乎感觉十分无趣,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那蓝雀刚飞走时,赵铭和余蚩仍是不敢动作,直到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两人方才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般吐了口长气。
“大余,恐怕你的猜测是对的,刚才那只蓝雀,八成是我先前碰见的。”赵铭说道,“它俩的行为实在相似。”
“我起先并不太相信,但是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邪门的鸟儿。”余蚩面色古怪地说道。
“不错,我至今搞不明白,它哪里去找的猪兴草,又干什么要吃下花心?”赵铭疑惑地说道。
关于猪兴草踪迹的事,罗泽倒也问询了几次。但附近确实未发现植株,多半在某座山峰的犄角旮旯里,并没有寻找的必要。
如此一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吐槽了一番,那只蓝雀的怪异之处。但没过多久,又纷纷沉默下去,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凝滞。
“大余,你决定了么?”最终,赵铭打破了沉默,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赵哥,我提交的申请,宗门已经批准了。”余蚩低头望着脚尖,目光有些躲闪,“我明天就离开,然后回家乡去。”
提交离宗申请的事,余蚩并未与赵铭说过。
但从余蚩最近大手大脚地花费点数、经常行踪不定、总是神情恍惚等表现中,赵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遣送会将在明日召开,在今天这个时候,余蚩终于亲口承认,但仍然感觉比较难为情。
余蚩之所以能够进入乾青门修炼,是因为其高祖父余宁也是个修士,并且曾经效力于乾青门,立下了诸多功劳。
某次余宁参加宗门任务时,为掩护同门撤退,在断后途中壮烈牺牲。
乾青门感念他的忠义,对其亲属赠以丰厚金银的同时,还留下了一件信物,承诺其后人若有修行资质,便可持之入宗修行。
那件信物本身,便拥有检测的功能。但遗憾的是,余宁的三代后人,都不具备修行的资质。
直到余蚩十岁时,其父取出珍藏多年的信物,根据传承的祖训,检测他的修行资质,发现信物居然起了细微的反应。
尽管当年余家因为乾青门赠送的金银,过了段富足的日子。但由于不善理财,余蚩的曾祖,很快败光了大半家产。
余蚩的祖父,又因受了骗,将剩余不多的家产,全部赔了进去。他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很快郁郁而终。年仅四十岁。
余蚩的父亲,倒是个老实本分的汉子,但现在在家种地,一年赚不了几个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当他得知余蚩可以修行,不由得高兴坏了,根据信物的指引,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余蚩送到了乾青门。
接引的长老名叫陈玄,如今正负责新代弟子的教授。他听完余父兴奋的叙述,验过了信物的真伪,又重新对余蚩的资质进行检测。
当检测结果出来后,余蚩清楚地瞧见,陈玄的脸上充满了失望。
陈玄向余父解释说,余蚩的修行资质极为低劣,即使勉强修炼,也取不得什么成就。劝说他将信物带回,等待下次机会。
余父并不这样想。他觉得儿子只要刻苦修炼,必然能够出人头地,因此坚持让余蚩留下。
见余父铁了心,陈玄便不再劝说,办好余蚩的入门手续后,考虑到余父往来不易,又另外安排执事弟子,仅仅过去几天,就将余父送回了家。
余蚩到了乾青门,果然如陈玄所说,修行之路举步维艰,于是常受同门欺侮。
这两年间,余蚩向家里写过几封信,诉说自己的压抑,但余父总告诉他要坚强,并严厉斥责了他离宗归家的想法。
余蚩无奈之下,只得在山中苦熬着。好在有赵铭以身作则地示范,他方才变得开朗许多,不至于被逼疯了去。
前些日子并不平静,四周扑面而来的恶意,令他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裂开来,终于独自做出了离宗的决定。
赵铭见余蚩面有愧色,念头微转间,大约明白了他的顾虑,温声说道:“竭尽全力无法做到的事,选择放弃并不丢人。大余,你即将逃离这束缚,我很为你高兴。”
余蚩心中一震,抬起头来,见赵铭正微笑望着自己,眼里不禁透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