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少女的脸此刻正朝着厨房的窗户,屋子里的暖气开得正热,窗户上集结着大量的水汽,把户外的景色弄得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却丝毫不以为意,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微弱的阳光倔强地透了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下模糊的光圈,就连皮肤上那些细细的,如同水蜜桃一般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虽然年少,但是已经隐隐有了美人的风姿。日暮俊介本不想打断这美好的一幕,但是时间不等人,山平夫妇若是此刻突然回家,自己虽然光明正大,但是不打声招呼就登门拜访总是不礼貌的,于是他只能轻轻地咳了一声。
山平千美猛地转过头来,她眼里饱含的泪水被这一下震动弄得掉了下来,急忙掩饰地用手背抹去。日暮俊介知道她正在伤心,便装作没有看到,而是轻声问道:“山平小姐,既然你哥哥留了这封遗书给你,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我们警方呢?如果我们早一点拿到,就可以……”
“就可以怎么样?”山平千美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旦拿到了这封信,哥哥的死就是板上钉钉的自杀了,后续马上就会结案。虽然他自杀的确是事实,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哥哥在生前的那些同学、朋友,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个人为了他说句公道话。
现在我知道了,没有。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封信留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你拿走吧。”
她的语气虽然强硬执拗,可眼睛中却充满了悲伤。日暮俊介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们警方去给他们做笔录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们和你哥哥并不熟呢?既然每个人都这样说的话,总有他们的理由,不是吗?”
山平千美的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最终抿成了一条直线,冷冰冰地吐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可能是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也有可能他们说的是实话,我哥哥在学校里就是那样不讨喜的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好,反正人也救不回来了。既然哥哥的死就连警方都找不出什么端倪,我想,我们全家都该放弃去追查真相,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
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伤心、痛楚、后悔、愤怒……日暮俊介很少在一个半大孩子的脸上看到这样复杂的表情,不免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他忍不住试探地问道:“山平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坐在对面的年轻警官虽然长着一张看起来很暴躁的脸孔,但实际上却是个温柔的好人,而且山平千美曾经从父母那里得知,他是目前警视厅里唯一一个还想找出哥哥自杀真相的人了。
所以自己三天前也曾将他当做最后的一丝希望,但是希望有多大,今天他带来的消息给自己的绝望就有多大。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她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什么他们要撒谎,到底是为什么?!这些人中,肯定还包括了那个刽子手,如果让她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可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双腿,又想起了哥哥在遗书中说过的话。自己的一意孤行是不是有用,又会不会引起更严重的打击和报复,一切都不好说,万一给自己和父母带来了更大的灾祸,那么哥哥的这条命就白白送掉了。
她盯着餐桌上的那张被叠好的信纸,这些天来,这张纸她已经摸过了无数遍,也看过了无数遍。
纸张上的字迹被一些水滴化开,空白部分也留着明显的水渍,哥哥在写遗书的时候,分明在哭。他是一个多么好的男孩子,永远都那么有朝气,自己从小时候有了记忆开始,就从来不曾看他哭过。
现在他在天上看着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在为了自己的不听话而心急如焚呢?山平千美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她的头痛得厉害,骨折过正在愈合的双腿也在隐隐作痛,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她,再不停手就真的太晚了。
报仇,不该急于一时。要想真正得干掉强大的敌人,就只能杀他个措手不及,敌人越是狡猾,自己就必须越久地蛰伏,一直到他失去防备为止。
最终,山平千美下定了决心,她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情绪,露出一个微笑来:“日暮警官,哥哥的遗书我已经给你了,这起案子也就能尘埃落地了,是不是?你说得很对,现在我不仅要自己站起来,还得成为父母的依靠才行,早点结案确实不是坏事。”
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日暮俊介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刚刚在女孩的眼中聚集着的坚定,此刻确实已经完全消失了。对山平亮司的死,她似乎真的认了命,不想再追究了。
日暮俊介在她的注视下将遗书拿起,揣进了衣兜后,还想要和她再说些什么。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日暮俊介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先移开目光的那一个。他只能站起身来,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少女的视线仍然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日暮俊介可以感应到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但是他没有回头,拉开了大门便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