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人果真是冲着百辟而来的!可区区一柄短刀,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会让人为了它而不惜杀人纵火?
见同伴瞬间变了脸色,白衣少年也意识到那柄刀的意义非常:
“关于这座将军祠的事,我还是听子修哥哥说的。小时候他总拿这些故事来吓唬我,弄得我整晚睡不着觉——不过说起这间祠堂,应是早在晔国立国时便建成了的。而匾额上的这位上将军,也是位军功显赫的忠良之臣,统帅着当时晔国的第一劲旅,还曾救过我太祖德桓公祁胜的性命。”
“即是如此身份显赫之人,祠堂又因何竟会破败荒芜至此?这位将军莫非无后,千百年间无人前来祭扫过?”将炎不禁奇怪。
“要回答你的问题,便不得不提这片林子最令人生畏的地方了。据说,就在这座祠堂周围方圆数里的地下深处,掩埋着这位上将军同其全家主仆三百余人,以及上万名晔国将士的枯骨……”
说到这,茂密的树林间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悉悉索索的声音就仿佛无数幽魂于黑暗中呻吟哭泣。祁子隐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凉意,举目朝祠堂外的林子里看了几眼,才又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千年前天下初定时,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流言,称这位上将军手中握有一张古图。得知此事后,皇帝白江晞当即一纸圣谕传来,竟是命太祖德桓公在一月内快马将此图送至煜京封存,否则便要挥师南下,与晔国兵戎相见。”
“乖乖,是张什么样的地图?竟会让皇帝如此大动干戈?”将炎使劲砸了砸舌头。
“相传这张图,乃是上古的先民们遗留下来的。若是参透了图上的璇玑,便能寻得可令天地变色,社稷倾覆的先民神力。”
白衣少年顿了一顿,“也正因此,这位上将军自然称地图乃是无稽之谈。然而廷尉司却趁其领兵出巡之时,强行闯入将军府中搜得了那张地图,进而坐实了欺君忤逆的罪名。寻获地图的当夜,他全家三百余人也尽数被下入了大狱。”
“先民的神力……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似地……”将炎伸出手来,使劲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呢?”
“直至三日后,这位上将军得知家人被捕的消息,匆匆领着一千精锐赶回城来,却于这片林子里同亲率三万大军,以逸待劳的太祖遭遇了。德桓公念对方开国有功,打算以其家眷为质试着劝降。可上将军却依然不肯就范,竟以一千精兵击杀了太祖麾下近万人,最终也战死在了这里。直至咽气,其仍求太祖切不可将图交出去。毕竟神力非常人所能驾驭,若此图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将会给万民苍生带来难以预计的祸端。”
“他说的分毫未错啊。这么看来德桓公当真太过分了,为讨皇帝欢心,竟如此对待自己最好的朋友,还亲手杀了对方!”一旁的甯月听到这里,也义愤填膺起来。
祁子隐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君之人,身不由己。当年的晔国势单力薄,若不交图,便是谋反。加之白江晞集各路诸侯陈兵百万于玉骨湖畔,若贸然与之开战,晔国绝无可能有半分胜算。事后,德桓公亲自将地图呈往煜京,回朝后又命人将晔国境内九成精良武器尽数销融,铸成了城内钟鼓楼上的那口大钟,这才终于换来了白江晞的信任,也为如今晔国的昌盛奠定了根基。不过当年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早就无人知晓,也已不再重要了。”
甯月不由得瞪起了眼睛:“这都不重要?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白衣少年长叹一声,继续解释道:“
德桓公虽牺牲了挚友,却让晔国万千黎民免于战祸。那日之后,正是太祖命人将散落于此的尸骨掩埋安葬,更是特意建起了这座祠堂供后世瞻仰。不过他也一定想不到,今时今日,此地竟会被视为不祥之所,彻底遗忘在这片林子里,再无人凭吊。”
祁子隐的故事终于说完。将炎沉默许久之后方才叹道:“为了自己的信念不惜死战,那位上将军当真是位英雄!”
白衣少年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惋惜之意:
“是啊,相传当年这位上将军死不瞑目。将他从高高的尸山上抬下来时,仍见其身上虽插满了羽箭,却是杵刀而立,浑身肌肉坚若磐石,直至最后也不肯倒下。”
“杵刀而立不肯倒下?!”
将炎忽然回想起随向百里入宫挑选兵器时的一幕。未曾想到,背上这柄啸天的主人,居然正是同伴口中所说的那位上将军。而自己一直想要打听来历却不得的那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就埋骨于眼前这座祠堂之下!
少年人忽然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奔涌起来,澎湃却难以名状。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握紧了啸天陌的长柄。仿佛千年前那个伟大的灵魂,此刻又借助着自己手中的兵刃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然而就在三人陷入沉默之时,甯月怀中的白狐却支棱起耳朵瞪圆了眼睛,朝着将军像的方向不停地抽动起鼻子来。少女随即便意识到小兽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靠上前去:
“这里——好像有风!是从这尊泥像下面传出来的!”
果不其然,一股股若隐若现的气流正从将军像的台基下吹来。先前三人说话时很难察觉,此时一旦安静下来,那簌簌声却是听得格外清晰。
放眼望去,整间祠堂的地面上虽然落着厚厚一层灰,将军泥像上却只有一层薄薄的尘埃。三个孩子当即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尊泥像竟是可以移动的,立刻分头寻找起可能隐藏于祠堂某处的机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