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旁的矮塌上翻身滚下,快步赶到福晋床前,见帐子并未打起,福晋的人影影憧憧地坐在帐子里,估摸着福晋多半是做了噩梦,便道:“福晋?”。
乌拉那拉氏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道:“爷呢?”。
朔雪一愣,反应过来,心里有些酸涩,低声道:“福晋,听闻四爷今日是宿在武格格那里。”。
福晋一动不动,整个人在黑暗里成了尊望夫石一般的剪影,半晌道:“你下去吧。”。
朔雪眼观鼻鼻观心,低低道:“是。”,重新回到了那矮榻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睡了。
窗外的夜风慢慢减轻了它的威势,墙头和屋顶上都积了厚厚一层枯叶,在月色下勾勒出森森的暗影。
刁斗声慢慢移动着,能听出沿着府外的街道向着南边去了。
朔雪转头望去,见福晋仍然坐在床上,便惴惴不安地起了来,披了件衣服走了几步,又低声道:“福晋,奴才给您端杯热茶?”。
乌拉那拉氏并未吭声,朔雪以为她没有听见,正准备提高声音再说一遍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发话了:“不必了,你下去。”。
一夜风声呼啸,像是谁发出的叹息。
阳光自云间喷薄而出,照亮了四阿哥府中的每一处。
武宁自枕上醒来,映入眼帘的先是床帐上那如意云纹,她只觉得周身无一处不酸痛,满脸晕红地不敢再回想昨夜,半天转过身去,却出乎意料地发现四阿哥早已经走了。
武宁起了身,外面的珠棋满面喜色地打起了帐子,笑道:“恭喜格格!”。
武宁脸上一红,淡淡问道:“什么时辰了?”,话音刚出口才发现嗓子嘶哑异常。正巧屋里的西洋钟当当当地敲了起来,武宁瞥了一眼,这才一惊,道:“我睡了这么迟?”,说着便欲起身,珠棋上前扶住她,便见武宁脖子处露出一点红色痕迹,赶紧移开目光。武宁浑然不觉,由着几个宫女伺候着自己更衣,坐在了梳妆台边上。
珠棋伸手拿了木兰梳,准备帮着武宁梳发,见那头发枯涩,有些打结,便躬身问道:“主子可要用些发油?”,武宁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又指着屋角里那西洋钟,皱着眉道:“那玩意儿能关掉声音么?太吵,吵得我头疼!”,珠棋赶紧过去,伸手摸索在西洋钟表后,好一会儿笑道:“关上了。”,武宁点了点头。
珠棋一边伸手打开了一瓶发油,一边轻轻抹了些在手掌心上,一边往着武宁的长发末梢上擦去,一边道:“这些西洋人的东西,的确是精巧的紧,奴才是知道那机关在哪儿的,偏偏方才摸了半天又寻不见了。”武宁点头道:“不妨事,多做做便熟练了。”,又吸了吸鼻子,道:“好香!”。
珠棋一愣道:“什么?”,顺着武宁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道:“主子嫌这发油太香?可是……可是主子从前不是最爱这浓香的么?”。
武宁心道:那是从前那位武格格喜欢,可不是我!
口中对珠棋道:“大约有段时间没用了,现在反而不惯了。”。
珠棋用手巾将剩下的香油擦掉,又让旁边小宫女将厢房中窗户打开通风,这才笑道:“可不是!主子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用这发油了,从前主子可是天天爱用的,还让奴才们擦了一层又一层。”。
武宁抬头道:“是么?”,心里却有些奇怪,暗自琢磨着想道:从衣柜里旗装的颜色来看,从前那位武格格是喜欢素淡打扮的,可发油却偏偏喜欢如此浓香,岂不是自相矛盾?
珠棋不知她心中所想,帮着武宁梳好了头发,外面正屋里摆上了精致的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夹杂了几样平时不常见的菜式,武宁一见,心中暗笑,想道:膳房的人倒是消息最灵通,四爷留宿一夜,连菜式都变了。
她坐下来,少少喝了一点热粥,珠棋站在一边,提着筷子看着武宁眼色帮着夹菜。
按照规矩,奴才在餐桌边,只有帮着夹菜的份儿,是决不能开口提议主子多吃些这个,多吃些那个,否则便是大大的不懂事。
珠棋虽是跟着武宁从娘家来的,对此规矩依然忌惮,因此眼看着桌上有几样极补身子的菜,热气慢慢散去,武宁却分毫未动,不由得有些着急,正在这时,便听见外面通传,说是李格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