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适时,花璟跑了进来,有着帝后的特许,莲生也没有拦她。
比起那个巫人女子,自幼便在流渊身边侍候的莲生,较喜欢花璟多谢。虽是神女,自出世的第一天便永享风华,却丝毫没有神女荣宠的架子。
有时候,她还会拉着她的手,亲切地喊她莲生姐姐。
殿外,莲生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柱不知道生了多少年的绛桃树,也不自知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花璟便出来了,只是脸上没有了方才清丽明朗的笑容。
莲生侧目,不禁关切道:“怎么了?”
花璟楞了楞,方才抬头看向脸上,她对她微笑,可是笑容却是极尽苍白。花璟摇摇头:“就是突然有点难受。”
“不舒服吗?”莲生蹙眉。
“不是。”顿了顿,花璟又道:“对了,莲生姐姐上次说常有心悸之感,花璟早前便托司药星君问了方子。昨日所需药引方才配齐了,等会便差紫荆给姐姐送过来。”
心悸的毛病,莲生也不过是偶然间闲聊,方才同花璟提起。说者无心,没想到花璟却是记住了。其实莲生之前也找过司药,药方司药也给过她了。只是那药方上有几味药,着实难寻,即便司药好心告诉她如何获取,以她的身份与修为,自是没有办法能够凑齐的。
如今听花璟这样一番话,莲生心中陈杂,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回过神来方想同花璟道谢,却早已寻不到花璟的身影。
花璟并没有回重华殿自己的住所,反而回了千万里之外的浅色涧。
见花璟一脸疲色,绿绮便吩咐紫荆去给花璟准备沐浴。待紫荆走后,一直处于神形游离状态下的花璟,方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绿绮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见花璟伸了手,将手心中揣着的一枚锦囊拿给她。
绿绮带着笑意,一面替花璟卸下头上的簪子,一面望花璟问道:“可是小姐自己绣的?绿绮自小跟着主子长大,倒不知小姐何时有如此手艺了?”
这个香囊,是花璟较第一个还要下足了心思的。直到连桑娘看了,都对她露出赞许的神色,她方才有了勇气,再将这个拿去送给他。
只是,当她一眼,看到站在内室前的叶淮腰间系着的物什,她竟然怔地停住了脚步。
花璟没有进到内室。
见她怔怔地站在那,叶淮不知缘由,却因着花璟看他的眼神,莫名地觉得有些慌张。
他见花璟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向前,反而默不作声地离开。
后来流渊问他:“方才可是花璟来了?”
他才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神女方才来过,可是什么也没有交代便走了。”
那时,流渊便微微笑了,他说了什么?
他忘记了。
也是后来问过叶淮他才知道,那时他说了四个字。他说:
“如此甚好。”
花璟最后将掌心里躺着的那枚锦囊望了一眼,最后阖目,用力将它扔在脚下。她披散着头发,褪去绣鞋,赤足向浴池走去。穿过重重帷幕之前,沉默了许久的花璟方才对绿绮说道:“还是烧了它吧。”
似乎自此以后的三千年,花璟便再也没有踏足过重华殿。
直到他携着神无妄去浅色涧提亲,直至她最后决绝纵身跳下诛仙台。
直至,她的名字,在三界碑上,渐隐渐浅渐渐不见。
说来讽刺,直到花璟一袭红衣跳了诛仙台,直到司命告诉他四海八荒再也没有花璟,直到他一个人面对重华殿一室寂静冰冷。他方才知晓这万万年的时光,她早就无声无息无孔不入了。
后来,他找叶淮要回了那个锦囊,不再觉得它有碍观瞻。
他去过她以前在重华殿所居的屋子,里面的东西,早就在三千年前搬空了。唯青玉案上留下了一支绯色的晶石簪子,落满灰尘。
这支簪子,是流渊送给花璟的。他努力去想花璟当时的表情,恍惚记得那一日她笑的很开心。
他知道她是喜欢这只榴花样式的簪子的。
她连续戴了很长时间,可忽然有一天,他再朝她的发髻望去,便再也寻不到这支簪子了。
原来是被她忘在了这里。
流渊将那支簪子握在手上,这支簪子,是他自己拿焰晶石亲手雕的。其实原本,也不是送给花璟。他是做给丝若的,丝若的母亲是一只修行万年的榴花精,这样说来的话,丝若也可勉强算作是榴花一脉。丝若身带寒毒,他便用焰晶石做了这支簪子,榴花的花蕊,是施了禁咒的火灵珠。
他甚至还在一处榴花花瓣的内侧,刻下了他二人的名字。
渊若。
可是他决心将簪子送给丝若的那一日,丝若似乎为帝后给他与花璟赐婚的事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簪子没有送出去,被丝若扔在了地上。
他当时也是气急了,只因,那仍在地上的不仅是簪子,还有他的心意。
他摔门而去,临走之前他拾起了那支簪子,他背对着她,冷笑道:“你不欢喜,自有人欢喜。”
所以,他将簪子带回去,给了花璟。
发簪落满灰尘,忆起这段往事,流渊不自觉向那瓣刻了名字的花瓣看去。
这一看,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
不是因为那里他和丝若的名字被画花了,而是在那被恶意毁去名字旁边被刻上了另外两个字。
渊璟。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即便明明知道花瓣上的字可以用仙法毁去,她还是选择了用尖锐的物品划去。即便最后知道这只簪子是他送给丝若的,她却只是固执的写上了自己与他的名字。即便心下难受,她也没能将它扔去,毁去,而是选择忘记。
只字不提。
难怪。
难怪他再也没有见她戴过这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