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上头悬着一轮明月,皎洁的光辉洒了满室,像是晕染开的白芒。
沉锦伏在慕容弋怀里,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流,仿佛止不住。脑子里忽然记起,他曾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信任一个人,他说往往最信任的人会伤她最深,还说事情的真相会残酷得让她无法承受。过去始终无法参透,此时却骤然明白了过来。
果然,果然。最信任的人伤她最深,白泊奚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一次次欺骗她利用她,他再不是当年那个真心待她的司业,再不是那个皎如明月光的男子,再不是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她从未怀疑过他说的任何话,从未怀疑过他做的任何事,她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到头来,居然换来了这样一个真相!多么可笑,呵,多么可笑,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居然将痴心错付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七百个日,七百个夜,这么久以来的眷恋,终归都是一场荒唐大梦。是时候醒了,不得不醒了。
她死死咬紧下唇,双手将他光整的广袖攥得皱巴巴一片,哭得不可抑制。平日里端庄美丽的皇后此时毫无形象可言,她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擦在他的衣襟上,整个人无助得像是风吹就能倒。
她伏在怀里,娇弱的身躯微微地颤抖,他眼底幽黯,双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沉吟良久方低声道,“这么难过么?”
沉锦将脑袋靠在他颈项间,努力好半晌才止住哭声,微微颔首,压抑着口齿不清道:“好难过……”说着说着又开始抽噎,“君上,我好难过,难过得要死了……”
最后的几个字她说得模糊,话音未落便趴在他颈窝处哭出声来,孱弱的双肩不住地抽动,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沾在他的皮肉上却变得异常滚烫,滋味近乎灼痛。
慕容弋微微合了合眼,目光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眼底不自觉柔和几分,话音出口语调却冰凉,“别哭了,并不值得。”
这副语气令她惊了惊,抽抽搭搭地抬起泪眼看他,拼命压抑翻涌的泪意,满腹狐疑道:“君上何时醒来的?”
今上闻言垂眸瞥她一眼,只见皇后盈盈一双妙目此时肿得像核桃,似乎憋哭憋得很辛苦,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他低低叹出一口气,伸手拂过她满是泪痕的左颊,徐徐道,“也没多久。”
她却对这个说法不怎么相信。方才她同白泊奚在殿中对峙,他若真的才醒来不久,断不会对她说“不值得”,足见他清醒了有一阵儿了。如是一想,她立时感到一阵羞窘,这么说,她方才脑子一热不要命地挡在他面前,全都被他看见了么?也就是说,即便方才她对他不管不问,白泊奚也动不了他分毫吧!
沉锦一细想之下瞬间明白过来,不免气上心头,连哭都忘了,面露恼色道:“君上为什么要装作昏迷不醒?”
百思不解,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人,难道又是想试探她么?看看她会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慕容弋略皱眉,“皇后何出此言,朕何时装作昏迷不醒?”说着微微一顿,似乎明白过来几分,又曼声道,“这几日朕中毒卧床,神思清明却不能动弹分毫,方才服下驸马送来的解药,才得以好转。”
听他说完,沉锦蓦地愣住了,脑子里霎时空白一片,只余下四个字袅绕不绝,神思清明神思清明神思清明……这么说,他一直都不是昏迷不醒,而只是浑身上下不能动么?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微张着口瞪着他,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所以说,这几日她不眠不休地守着他,他也……
今上垂眸打量她面色,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神色淡漠道:“这几日,足见皇后对朕用情至深,朕心中很是感动。”
“……”沉锦呆滞了半晌,终于讷讷地回过神来。她甩了甩脑子,伸手无力地抚上额头,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更不知他从哪儿看出来她对他用情至深。那日在丛林中他对她舍命相救,单是这一点,便足够她为他做这些事了。
皇后颇感无奈,沉默了一瞬,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些什么。因干咳了一声,揉了把酸胀的双眸道,“君上,其实……”
“其实,”慕容弋不待她开口便硬生生打断,清肃的眼看向她,眼底一丝笑意一晃而逝,旋即又成了一片静漠,淡淡道:“朕似乎饿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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