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沉锦抬眼看过去,却撞入一双深潭似的眸子,不可见底,却隐有寒霜。
她败下阵来,当真不敢再挣了,乖乖由他牵着。
这些都是极细微的变化,轻易根本不能让人觉察,殿中的其他人都毫无所觉。那唱礼官便开始唱礼祝词,沉锦脑子晕乎乎的,跟着慕容弋一一将该行的礼都行了,最后一个流程要在寝殿完成。
她由他牵着缓缓进了寝殿,在软榻上并肩坐下来,随后他松了手,她连忙将手抽回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好命婆蹲下来将两人的衣摆绑在一起打了个结,又有宫女奉上合卺酒。
沉锦瞪着那酒樽看了半天,这是交杯酒,是要夫妻交腕饮下,她心中很是忐忑,迟疑地伸手去端那酒樽。然而出乎意料的,今上竟然径自一仰脖子将酒喝了下去,那姿态流畅自然,半分同她交杯的意思都没有。
她有些尴尬,阔袖一掩也将酒喝了下去。
那命妇笑盈盈朝两人揖手,道:“祝君上皇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臣妇告退。”说罢便领着一干人按序退了出去,合上宫门。
那句“早生贵子”将沉锦镇住了。她抬眼看四周,整个偌大的明光殿中便只剩下了她同他两个人,她还有几分|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多难以置信,他们居然真的成了婚,她居然成了大胤的皇后。
骤然惶遽到极致,她不是个小孩子,当然明白男女成婚之后要做什么事。这里是明光殿,是大胤历代帝后大婚圆房的地方,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时候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转念又觉得自己很傻,过不去过得去有什么分别呢?她已经嫁给了慕容弋,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拜过天地也安了誓言,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她可以拒绝么?即便可以,若是他用强呢?那样孔武有力的一个男人,胳膊几乎与她的腿一般粗,即便十个她也不是对手吧!
她胡乱想着,他却转过了头来看她,清漠的目光,带着些探究打量的意味。她若有所觉,抬头朝他看过去,将好同他的视线对上,不禁唬了一跳,随后又疑惑地拿手蹭了蹭面颊:“君上怎么这样看臣妾?臣妾脸上有脏东西么?”
他摇头,仍旧静静望着她,忽然道:“朕在想,朕果然很有眼光。”
她先没反应过来,旋即双颊蓦地一红,这是在赞她美么?若不是,似乎也没有其它解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念又觉得你来我往,他既然赞了她,她也应当夸赞回去,因恳切道:“哪里,君上也十分貌美呢。”
慕容弋闻言微挑了眉,看来这丫头很不擅长夸赞人,因为称赞一个男人貌美并不是什么溢美之词。
她见他不说话,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也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他仍旧不说话,她坐不住了,大婚当晚,两个人不可能就这么对坐一夜。她心中有些害怕,迟疑道,“君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适,恐怕……”
然而话还未说完他便打断了,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缓缓开口,以一副极为漠然的口吻,“朕今日的奏章还没瞧完,累了一整天,皇后应当乏了,早些歇下吧。”说完便伸手去解两人绑在一起的衣结。
见此情形,她连忙弯下腰去帮忙。无奈两人的衣摆绑得紧紧的,是拿红线缠在一起打的结,红线本就细,质地又不光滑,结打得太死,居然努力半天也没能拆分开。
半晌下来她有些累了,身上的衣物本就繁重,闷得浑身不舒服。她脑门儿上泌出汗珠子,又解了半天仍旧没能将结打开,她沮丧了,直起身来耷着肩膀叹气:“绑得太紧了,解不开。”
今上眼底划过一线光,急速地掠过去,转瞬便消失不见。他略思量了半晌,眼也不抬便动手解身上的衮服。沉锦在一旁瞧得傻了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难道他改主意了,又不去瞧奏章了么?
她惶惶然,开口说话都有些哆嗦,勉力笑笑:“君上不看奏章了?”
他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随手扔到榻上,只着了一件月白的单衣回首看她,神色中带着莫测的意味,曼声道:“皇后希望朕留下么?”
“……”她不知作何回答了,支吾了半晌方道,“臣妾以为,君上当以国事为重。”
闻言,他似乎丝毫不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略牵了牵唇。摇曳的烛光中,那张侧脸居然呈现出温暖的仪态,他道:“皇后早些休息吧。”说罢也不再多留,起身踱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