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轻轻易易的放下?”
李香薷眉头紧蹙,是少有的烦躁不耐,“那要如何?”
“等。”云千雪微垂眼帘,一双手拢着袖摆,闲适的落在双膝上,恬然说道。
李香薷忍不住低低重复了一遍,“等?”
云千雪衔着笑,“等那些人坐不住,等她们慌了,等她们露出马脚。你便可以一举抓住,让她们再无翻身的余地。而不是去害她们,让你自己成为杀人凶手,让她们成为受害者。你可懂我说的话。”
李香薷似懂非懂,不做声的默默沉吟。
“没报仇、报了仇,你都要活下去,日子也要过下去。你所要做的,你能做到的,便是将这些人伪善的面具撕下来,让那些阴暗不能见光的鬼魅暴露在太阳光下。中间所用的手段与算计,只不过是将凶手绳之以法,令真相大白的助力。”云千雪双手带着一丝暖暖的温度,伏在小腹上久了,让小腹也跟着暖了起来。“如此才不会做错事,才不会给自己愧悔的机会。”
那股暖流便从小腹升起来,蜿蜿蜒蜒,从五脏六腑,传到心上,再由心传到四肢百骸。
李香薷默然半晌,疑惑的问云千雪道:“便同如嫔与钱姑姑那样?她们要害小主,小主却不去害她们,寻了机会,将她们一举铲除?”
云千雪盈盈一笑,道:“正是。”她语顿,面上现出些许温柔之色,“许是我有了孩子的缘故,心也跟着软了,也有顾虑了。李香薷,这世间,到底不只是你一个人。必定在哪儿,还有你挂念的人,也有关切惦念你的人。”
李香薷眼神有些迷茫,讷讷问道:“有吗?”
云千雪笑的很是明媚,她觉着自己似乎有许多年都不曾这般真心真意的微笑。她起身,一把将李香薷扶起来,道:“有的,比如我与你,除去利用外,也多了一分关怀!这个道理,我用了七年才学会,如今告诉给你,盼着你别与我一样。恨着别人,也误了自己。”
李香薷不能那么快的弄懂云千雪的话,自己莫名的点头,又忍不住摇头。
“昨日已逝,”云千雪大不在意,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自今日起,算是重获新生,希望你也能一样,重获新生。本宫不阻你报仇,只盼你别将自己折进去,越陷越深。到时候与你的仇人一同毁灭,来日清明中元,又让谁来给你的亲人祭扫呢?”
李香薷似是被云千雪说动,眼里带着泪意道:“奴婢知道了,小主说了这么多,是盼着奴婢好。奴婢往后一心一意跟着小主。小主不许奴婢替天行道,可总会帮着奴婢洗刷李家的冤屈是吗?”
云千雪点头,郑重的说道:“会,我会帮你。往后咱们两个能够互相信任,互相扶持。别一个人,越过越凉薄!”
李香薷又要跪,却被云千雪一把扶住,道:“你自己去回过和敬夫人,就说我把你留下来了,再不必回冷宫了。”李香薷立时欣喜的应下来,急忙忙去见和敬夫人。
绿竹见李香薷走了,这才进门,瞧见云千雪面色大好,那种喜上眉梢的松快,是从未见过的,忍不住道:“主子与李香薷说什么了?主子是不是要拿李香薷问罪?”
云千雪招呼着绿竹进前,握住她的手,耐心的开导她道:“绿竹,我知道你与香薷从前有些误会,你也总不能信她。可我打算将李香薷留在身边,往后……”
绿竹有些难以置信的一抖,看着云千雪诧异的惊声说道:“留下她?小主忘了吗,您这一胎诸多凶险,都是因为谁?”
云千雪颔首,却是笑着,尽量的开解这绿竹道:“她当时也不知道,不知者不罪。后来,她不是也帮着咱们惩治了如嫔,除去了钱姑姑吗?”
绿竹不能理解的摇头,委屈的说道:“小主,可是她从前害过小主呀,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就放了她?还以德报怨!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以后会不会再做对小主不利的事儿。”这话,但凡是李香薷出现,绿竹便会三番四次的挂在嘴上。
云千雪心里清楚,小回子能轻易的原谅李香薷,绿竹却不能,这其中多半是因为孙烈的关系。她叹了口气,问绿竹道:“人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咱们……总不能一辈子抓住不放。不是有句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如今我有孕,从前又不是没受过太医院和御药房的苦。她医术了得,我也能用得着。”
绿竹别过脸,细细的想了一番,才勉强道:“小主自然有小主的道理,您决定便是了。她往后能好好侍奉小主便是,若是不能……”
云千雪一笑道:“若是不能,但凭你处置。我也不大放心,你时时盯着她便是了!”
如此,绿竹的面色才稍稍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