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元泓难以置信地叫出声來。
“不错,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去通知那些将军吧,让他们做好拔营的准备,最迟三天后就要出发。”元灏闭上眼用手指关节揉着眉心。这场仗已经打了几个月了,连他自己也已经是身心俱疲,更何况是那些普通的士兵。
“皇兄!你难道真的要按照一个女人说的话來决定这种军国大事吗?”元泓不甘心地说道,仍然想做最后的努力。
“就这么办吧。”元灏不欲与他多作解释,径自这样吩咐道。
他还一直闭着眼睛,因此忽略了年轻的弟弟眼中突然升腾起的怒火。良久,耳畔传來的声音,一如往日般恭敬谦卑:“是,臣弟知道了。”
待元泓走后,元灏又沉思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看傅妧。
彼时正是黄昏,她却沒有在帐篷里休息,而是坐在帐篷前面的草地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
她整个人像是在微微发光,美得不似人间能见到的情景。乌黑的睫毛染上了淡金色的光辉,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只能让人联想到流光溢彩这个词。
原本心情还有些浮躁的元灏看到这样的情景,只觉周身都熨帖无比。
他轻轻到她身旁坐下:“在想什么?”
傅妧慵懒地笑了:“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看见,”她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喝了那么多苦药,现在我眼前都是红色的。”
元灏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傻瓜,那是因为你对着太阳太久了。”
“是吗?”她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坐在这里很暖很舒服。”元灏握住她的手,此刻已是夏天,常人穿着薄衫尚且觉得热不可耐,她的手却依旧冰冷。
元灏心口莫名其妙一阵乱跳,只说太阳就要落山了,便叫了婢女扶她进去洗漱准备用晚膳,自己亲自去找随军的太医询问情况。
那太医见皇帝亲自前來,连脸色都变了,听了他的问话后,半晌都说不出话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灏怒道,他虽然对于医术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一个好好的人,在夏天还遍体冰冷绝对不是平常事,与这相比,失明的事已经算是小事了。
说实话,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别说是失明,哪怕是肢体瘫痪,他也甘之如饴。
“再不说,就等着领死吧!”他已经换上了威胁的口气。
“启禀……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是体质虚弱……”
“体质虚弱?”元灏沒好气地重复了一遍,“体质虚弱就会大热天也全身发冷?我看是你医术不精吧!”
那太医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卑职说的是实话,娘娘的身体本就不好,又曾有多次中过毒的迹象,最近的一次已是元气大伤……”
“别扯这些,你说结果吧!”元灏听这一堆话听得头疼,不耐烦道。
“需要好好调养,”那太医憋了半天,终于说出这么一句,“等到明年春天,大约就会好了。”
元灏如遭重击,长处宫中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
说是明年春天就会好,实际上却是在说她已经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他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那太医忙起身扶住他:“陛下,您怎么样了?”
元灏一语不发地推开他就往门外走,刚出门就和元泓撞了个满怀。“皇兄?你这是……”元泓看到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吃惊地问道。
元灏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样,径直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才像是想起來了什么似的:“传令下去,明天一早立刻拔营!”
元泓眸光一闪,赶上去道:“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來不及!”
元灏陡然揪住他的衣领,眸底已然通红:“那就先让前锋营做好准备,我要先回帝都,后面的事你來收拾!立刻就去办,听到了吗?”
听得他声嘶力竭,显然已动了真怒,元泓便立刻应下了。
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踉跄而去,元泓刚才的担忧神情渐渐消褪,嘴角渐渐攀爬上一抹笑意。
之前那太医听到动静出來,待看清是他的时候,忙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可是都……”
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元泓就一把按住他的嘴,低声喝道:“进去再说。”
待进了营帐,那太医才抖抖索索地开口:“我按您吩咐的去做,已经触怒了陛下了,若是回京后露出了马脚,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元泓拿起桌上的银针挑了挑灯花,漫不经心道:“那是自然。”
太医才刚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屋子里的灯光就陡然灭了。突如其來的黑暗中,一蓬鲜|血悄无声息地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