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然……”傅妧迟疑着问出口。
“云然,不过是我寻來代替他的孩子罢了。”洛奕的声音宛如梦呓,他仿佛透过眼前的黑暗,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情景。
那个脸容尽毁的孩子,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走在寂静的长街上。尽管他已经极力注意,但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们在南楚的行踪。那个杀手,大约也是学艺不精,以为对手是个孩子就好对付,于是并沒有去叫增援,而是选择了自己下手。
当他手中的剑刺中那个婴儿时,洛奕手中的石块也砸碎了他的脑袋。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出奇的是并沒有恐惧,只有与泄愤后的快意。那个时候,他也以为弟弟死了,然而当他听到那个小小身子里传來的心跳时,他才知道,那个孩子天生就异于常人,他的心脏并沒有生在左边,而是略靠中间。
也正因为如此,那杀手贯穿左胸的一剑虽然让他性命垂危,却沒有立刻夺去他的性命。
只是他们的行踪已经泄露,之后必定还会有其他杀手找上门來。于是他只草草给那孩子包扎了伤口,便把他随便放在了一户人家门口,生死有命,就算他把他带在身边,也难保他不会再次受伤。
为了混淆杀手的视线,他一路北上想要离开南楚,并在城里的乞丐窝里带走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当作了自己的弟弟。
他原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刀刃加身死于非命,却沒想到,竟会被人救起了。他更沒想到的是,经年之后,他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个被自己丢弃的孩子,只不过那时,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许则宁。
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把他们都诱入局中成为棋子。
“那么……他是怎么又变成了秦烨的儿子?”傅妧不解道。
洛奕苦笑:“秦烨当年确实在南楚和一个女子风流过,只不过那个孩子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但秦烨留下的玉佩还在,任何一个人,只要拿了那枚玉佩,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來认亲了。”
“可是,太后显然对这件事也沒有怀疑。”傅妧不相信,血脉的事可以凭一枚玉佩就说的清楚,尤其是在皇族中,且秦烨和太后都是生性多疑的人,按理说不该如此轻信。
“他们自然有一套验证的方法,据说取点血就可以验明正身,只不过这种办法只能验明对方是否是秦氏的血脉,又不能断定他是谁的儿子。”说到这里,洛奕的声音中带了一点苦涩之意,玄嵇想要利用的也是这一点吧,让秦峥以其他人的身份回到西陇,自己当年的刻意隐瞒,原來都是徒劳。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秦峥有个普通人的身份,安稳度日,至于血海深仇,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只是他的一切努力还是白费了,在他还在幻夜阁努力拼杀时,许则宁已经化身为秦峥踏上了西陇的土地,走向了仿佛命中注定的命运。
不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是他那点伎俩,和那个人对抗起來实在是太渺小。
不仅如此,那人竟也将云然拉入了乱局之中,不,或许从多年前,他在乞丐窝里带走那个孩子时,就已经把他的命运也拖入了这条疯狂的轨道。
“怪不得,当初你会那么爽快的同意我的提议。”傅妧淡淡道,听过了这段往事后,她终于明白,洛奕为何会对秦峥一再维护。
“我想,这件事你还是告诉云然比较好,”隔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如果坦白说出來,或许会好些。”
洛奕的语声中有着深深的无奈:“那个有心之人,你应该知道是谁……”
傅妧黯然,良久才轻声说了四个字:“玄嵇师傅。”
如果他在面前,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去质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发生的每一件事中,隐隐约约都有着他的影子,如果那是野心的话,恐怕已早就不局限于一个南楚中了,难道他想要的是天下?
可是她不明白,玄嵇师傅如今也该年过半百了,他用了二十多年來苦心经营,如今才走到了南楚权臣的地步,想要染指天下何等困难?更何况,北燕和西陇虽然朝中局势大乱,但也不是说要打下就能打得下來的。
所有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要取四国君主的性命?这样做对他來说又有什么好处?
但是,不得不承认,如今四国君王已去其三,且都是死于非命,仿佛是一个诡异的魔咒一样。
接下來,还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