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王湛通舒展了眉头,不再恋坐,他起身抱拳,朗声道:“多谢沈老板抬举。改日一定送上正帖,请您共赏宝贝去。”
沈含凯站在窗台边上看着王湛通走得远了,立刻敛容正色,冲手下打了个手势:“华耀。今日牌局且免了吧。你着人去告诉一下,说明日再聚。你自己好好看着馆子,不要出岔头。最近来这边找茬的多了不少,有不听话的就教训一下,要点到为止,若重大情况,来本家找我。非一般情况不要来。”
沈含凯威严寡言的坐上车,沉声吩咐司机:“回本家。”
沈含凯进了门,管家点头行礼,却被他叫住:“福冉,老爷子何如?”林福冉恭敬的小声回道:“回大少爷话,老爷身子还是照平实弱些。但是不要紧,先生刚刚过来瞧,药也没断。先生嘱咐。好好静养,不要再生气。”沈含凯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嗯,要好好吃药。你亲自督查着点,我放心。”
沈含凯把拐杖交给下人,放轻脚步。走到父亲房间去,不想门板虚掩。正诧异,屋内传来沈啸荣浑厚的声音:“是含凯吗?你回来了?门口杵着干什么,进来说话。”
沈含凯躬了躬身,恭敬答道:“是,父亲。”他推门进屋,见沈啸荣穿戴整齐,拄着厚重华贵的紫檀木拐棍,正低眉善目的摆弄着面前一株浙地草兰,他抬头乜了一眼儿子,笑道:“含凯,过来看看这花草,你记得吧,前天还含苞,不想当日已是待放之姿,今天早上我起来一瞧,它竟然开了。怪不得那小子喜欢,原来养兰竟是这样有趣。”
沈含凯看着那株草兰,点头道:“父亲说得极是。这株绿云是三弟去年拿过来给您庆生的。二弟笑话他用浙地草兰糊弄您,哪里知道其实国兰是很名贵的。拿过来的时候不合眼,可如今才发现,一枝数花,开起来又是极美极刚,叶片苍劲直韧,层层翠叶如蝶,内心一点粉粹。哪还复当时那些潦草样子。这样饱满清美的兰草,实为少见,三弟真可也算是用心良苦。”
沈啸荣叹了口气,双手放在拐杖上,闭目不语。沈含凯见状,继续道:“父亲眉露愁绪,可是为了三弟的事?”
沈啸荣慢慢睁开眼,也不做答。“说来也是,三弟的性子总是这般,您也莫怪他。儿子刚刚得了他消息,三弟说要赶二月十二那天成亲,我知晓这等大事,不敢不呈告父亲。”
沈啸荣皱眉转头,眼神豁然犀利得像刀锋:“什么?他自己就决定了?那是还没过了年了?他怎么不自己回来告诉一声,让人不能不生气。”“许是见您为他的事情忧心,不好意思。”沈啸荣头上的青筋暴跳一下,牙缝里哼了几句:“哼,这时候倒又孝顺了。”
沈含凯见他脸色又有些不悦,立时道:“父亲可希望他回本家来办?我倒是既希望,又不希望。三弟这回外面惹了不少非议,揣测得声音多,说得就不好听了。可是不回来,我又觉得怠慢了三弟。怎么说也是家里人,这么近,纳个妾都要在外头,倒显得怕了那杜牧镛。”他瞅着沈啸荣脸色,见他默然不语,又露出些赞许,接着道:“父亲,我今日接待了一人。此人叫王湛通。在这边做些家具生意,倒也有些规模。他家有个独女王姑娘,您也见过这孩子。之前和含玉要好的那个。”
沈啸荣侧过身,诡谲的看了儿子一眼,指指椅子道:“坐下说说。”
“父亲,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他家的独女痴恋含玉,这姑娘算得闺秀,姿色上乘,人品端庄。本是和含玉一个学校里做学问的,谁知碰到含玉这混世魔王,就一跟头栽了进去。之前就有耳闻二人走得近。儿子听说,全上海滩都晓得她和含玉关系。如今这位姑娘又为三弟害了相思病,连她爹都硬着头皮来寻了。”
沈啸荣盯着沈含凯看了半晌,看得他不大自在,轻咳一声,转过头去,不敢和父亲眼神对交。忽闻沈啸荣朗声一笑:“含凯,你越发聪明了。你下句是什么,我猜猜,你是不是要说,那个小姑娘非你三弟不嫁啊?”沈含凯抬起头,直视着父亲:“正是这个意思。”沈啸荣却忽的拉下脸:“你怎么知道,哪来的底气,再说这姑娘害病,怎么弄到我儿子头上去,不知好歹,莫名的招人烦。”
沈含凯摇摇头,道:“父亲,那王湛通来了之后,先是跟我夸了他手里的一个唐代僧伽罗佛瓶,儿子听了端倪,这东西倒确实是个孤品绝物。不过他说是他最近入手的,这个儿子不信,以王湛通的实力,是绝不可能潇洒倒出这么多钱来买出这样孤品的。接着他又言辞卑微,述说自家女儿和三弟情谊,言语里都是恳求之意。儿子大胆揣测,他这番贸然来访,是想要求亲,为表诚意,他也是承诺要送上自己传家宝物。父亲最近一直为三弟娶亲的事情发愁,我倒忽然萌生一念。不瞒父亲说,这一下突然回来,也是想和您说说。三弟的婚事不知为何走漏了些风声,最先是那些夫人太太在那乱嚼,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你来我往,杜牧镛只管看我们笑话,我们家门办喜事,总也是大事,若是搞不好了,我们沈家脸上也无光。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儿子听闻的最大瞎话竟是含玉定了蒋家那个不知深浅的小姑娘。现在含玉那边不知变通,又要自行解决,说起来一个交代没有,我知道您心急如焚,这大概也是您最近身子不爽的病根。我这番大胆设想说与父亲,若是您觉得有点意思,不妨让儿子和您好好谈谈。”
沈啸荣看着儿子正经八百的表情,轻轻一笑:“我这把彻底听明白了,虽然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无妨,你还是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