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这锋锐的枪头,便会轻而易举的刺破他的皮肉,扎穿他的肺泡,然后自己胸膛中的鲜血会冒着血泡喷吐出来,最后……自己就会死在这独峰山的山脚下了……王远图嘿然发力,手中枪杆猛得向下一扎……
生命的最后一刻,望着那闪烁着暗赤光华的枪头,汉子脑中只是想着母亲……我死在这趟差事上,兴许,县里能给我家老母亲多些体恤,或是够她用个三年五载的……可是之后呢……嗯?怎的枪尖还没落下来?汉子愣回神,却见一只纤纤玉掌,正握在那枪杆中,王远图发出的力道,生生被截在了半空。
“先别杀,我还有话要问。”周芷儿轻轻道。
“你是何人?”
声音温软得象是棉花一般,审问的女子屈下身子,一股幽香传来,汉子忐忑不安的心,也变成棉花一般软软的,不禁挺起胸道:“钟离巡检——钟哲安!奉达鲁花赤大人之命,押送人犯去濠州典刑!”
“你知道我们会在此处伏击?”
“并不知晓,只是张家有一子尚未归案,此案勾连彭匪,或会引来彭匪也未知。故此才精心防备。”钟哲安坦然道。天知道,为了完成这次的差事,他特请达鲁花赤老爷把濠州与钟离两边的弓手与弓箭全调集在一起,这十来名弓手几乎便是濠州一州的全部远程打击力量了!
“你……怕死么?”
“怕!”在尊严与诚实之间,钟哲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选了诚实。
“为什么呢,家有娇妻美妾不忍死?家有幼子不敢死?”
“却都不是,家中只有寡母一人,无人赡养,这才挂念……”想到了母亲,钟哲安心里忽然有些想哭,再也见不着她了……
“睡会子吧……”刚刚力遏枪杆的纤纤玉手温柔的一挥而过。钟哲安眼前一黑,便这么沉沉昏睡过去…………
“这钟哲安弓法娴熟,且颇有些智谋,沈少为何不想收归麾下?”周芷儿走到沈默身边,轻声问道。好象也生怕惊扰到了眼前张老爷夫妻的尸身。
钟哲安……没听过这人啊,看来是没什么名气……沈默在脑中想了一想,好象对这人没什么印象。“怎么?他的弓法很好很强大么。”
“开得三石强弓的,一军之中或能有上十来二十个!可要能象他这般射出连环三箭的,不过三两人而己。”
“呃……那可算是不错了!”看来,乱世之中,凭借的未必便是本事,更多的或还是运气。活下来才有机会出名,不好运的,活不下来,便什么也没有了……
“即是芷儿妹妹这般说,看来这钟哲安倒是有些可取之处。且留着他的命,回头看看是不是能收了他的心再说……现在!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说完,向着平安一招手。
“少爷有何吩咐?”平安带着张家的几名家丁,把弓箭刀枪都收拾起来,见着沈默招唤,气喘吁吁的跑了来问道。
“那刘喜儿、方成祖,为了谋财,害了张老爷!如今张老爷家破人亡!若不为他们报了此仇,俺怎能按了这口气?”沈默昂首正气道。
刚被救下来的沈家女眷们,听了这话,又都跪在当场,嘤嘤的哭了起来……
“姐姐,沈家哥哥几时变得这般豪气冲天了?”周若儿轻皱着眉头,疑道。
“估计是从那脏道人从天而降的时候……”周芷儿嘴角挂着些淡淡的笑意看着沈默道。
“哦……”
“何福,你带些人,在此保护张老爷的家眷与他们的尸身。我去钟离,提了那刘喜儿与方成祖的头来祭奠他们!”点齐了人手,沈默一扬手,就要出发。
“沈少爷!”何福一把拉住马车咬牙道:“俺忍气吞声这些日子,就是为了小少爷的安危,这会子要给老爷报仇,却不能不带上俺!”
“你不是有伤么?”沈默安慰道:“在这守护张老爷,且等我带了人头回来便是!”
“些许小伤,算得什么!”何福用牙撕下一条衣襟,胡乱在臂上一裹,就要跳上马车。
“哎……好吧,你等等,先帮你处理一下。”说着话,沈默想起件事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取了一枝小木棍儿伸去搅了搅,带出些油汪汪的膏糊来。
“把他伤口外的布解开。”
一旁的王远图见状,帮手解开了何福的伤口。只见伤口高高肿起,箭头的伤口还裂着。
“啊……哟……”何福一声惨叫,眼看着沈默把那些浆糊抹在自己伤口上,咬牙问道:“沈少爷,您这是……”
“上药!不然伤口感染了风毒,事儿就大了!”沈默倒不小气,把那伤口上糊满了药膏,这才又帮他包了回去。
“噫……是麻油,蜂蜜,还有树胶……是杨树的味儿!”脏道人看着有趣,走来闻着沈默手中的瓶子道。
“仙长好灵的鼻子,就是精制的杨树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