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听闻过他在边境的所作所为,大家还是看不起他,又很嫉妒他。但暂时没人敢挑衅他,一来惧怕安德拉斯的威信,二来普尔曼表现得很好,让人抓不到把柄。
丝楠径直走出这片军人聚居区,她得回去找衣服换上。她不知道自己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打小报告说普尔曼带女人进军区,公然违背纪律。
彼时普尔曼正在训练场练枪,消息传得很快,罗切斯特过来告诉他,“那群人是什么眼神,她也叫女人?是不是路上出现一只母猪,他们也觉得是美女,”普尔曼的关注点就是和旁人不一样,只不过这话着实难听,幸好丝楠没听见。
罗切斯特比他还急,“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议论你和丝楠小姐。”
“让他们去说,”他被说的还少了么。
结果听在罗切斯特耳里就成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是,毕竟丝楠小姐是您的妹妹。”
普尔曼放下枪,看着罗切斯特,一字一句的说,“记住,她不是我妹妹,我没有妹妹。”
丝楠找了一架公用马车,匆忙回到自己的公寓,好不容易爬上楼,看到门口蹲坐的男孩愣住了。
“你总算回来了,刚才我还想我会在这儿等多久,”昂慕斯的声音很飘虚,他扶着墙站起来,没忘记拍拍身上的灰尘。
昂慕斯着实是丝楠意想不到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丝楠有些不相信的问,“你等了我一晚上?”
“先让我进屋好吗,我的腿有点麻,”昂慕斯笑得淡淡的,也许他根本不想笑。昨天晚上,他还是那个随心所欲、玩世不恭的少爷,现在却变成病恹恹的。
丝楠连忙打开门让他进去,然后去厨房准备给他烧一壶热水。昂慕斯给她的感觉不太好。
“不需要麻烦,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告诉我昨晚你和我母亲到底在阳台上说了什么。”
丝楠险些弄掉手中的水壶,“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是抖的。
“我的房间就在阳台正上面,也许我母亲太急切了,竟然没注意到这点,就拽着你过去。”昂慕斯自嘲的说。昨晚换好衣服的他走前打开窗子换气,却正巧看见奥利维亚和丝楠走到阳台上。
“你听见了什么?”丝楠试探的问。
昂慕斯定定的看着她,“你们有什么话题不能让我知道?”其实单单丝楠跟奥利维亚鬼鬼祟祟的出来就足够昂慕斯怀疑,她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情,值得特别叙旧。
丝楠很着急,她不想让昂慕斯知道她母亲的丑事,哪怕他是当事人的儿子,脑子转的飞快,她想起自己在昂慕斯房间外面偷听到的内容,“你母亲希望我离你远点。她觉得我总缠着你,影响你的品性。”
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昂慕斯垂下眼睛,他的皮肤太白,黑眼圈相应的很明显,并且是青紫色的,“是这样么?为什么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我母亲说让你离开西贡,”昂慕斯的长睫毛颤动了一下,“我还听到,情妇。”
丝楠的心咯噔的落入谷底。昂慕斯根本什么都知道了,他过来只是为了找她确认。
“不,不,你听错了,”丝楠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不认账。
“我母亲是谁的情妇。”
昂慕斯抬眼注视着她,褐色的眼睛里有波光闪动,睫毛也是湿润的,丝楠动容,让这么好的男孩落泪,奥利维亚你算什么母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吧,”丝楠拉着昂慕斯的袖子赶人,却拉不动这个看似虚弱的男孩。
昂慕斯比任何时候都执拗,倔强,“你不说,我来说,”他闭了闭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挤进去泪水,
“麦凯克伦狄格爱,是他吧。”
丝楠的脑袋空白一片,只余下嗡嗡的声音。
“我早该看出来的,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经常见到他,每周还是每个月,我记不清了,母亲让我和迪斐做朋友,我就去主动接近迪斐,其实我那时一点也不喜欢他,他爱装模作样和他父亲一个样。后来我难得看见迪斐的父亲,迪斐说他去殖民地经商,我还松了一口气,哈哈,我是不是早有预料。”
昂慕斯的笑声很苍凉悲哀,“就算和父亲怄气,她也不至于要跑到印度支那这么远的地方啊。丝楠,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父亲有了健康的私生子,母亲爱的是我好朋友的父亲,连上帝也不喜欢我,让我从小饱受重病的煎熬。”男孩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一颗的落下,滴在丝楠的手背上,烫的能灼伤她的皮肤。
“别说了,别说了,”丝楠抱住昂慕斯,她没见过如此伤心的哭泣,她的心都是疼的,“你绝对不是多余的,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你看我是个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我宁愿自己是孤儿,”昂慕斯比丝楠高半个头却趴在她的肩上,让自己的脸窝在她的颈窝,任由眼泪打湿她的衣服,拽住丝楠的衣服角,好像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脆弱的不堪一击。
丝楠还要劝他,昂慕斯的手突然从她身上滑下来,头歪向一边不动了,
“昂慕斯,昂慕斯,”丝楠慌神又恐惧,男孩的身体轻得过分,“昂慕斯,你不要吓唬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有人回应她,四周一片寂静。昂慕斯闭着眼睛,好像死了一样。
丝楠不知道昨晚她走后,被普尔曼坏了气氛的宴会基本也结束了,总督夫妇和家里的医生围在受伤的奥利维亚嘘寒问暖,三个人都把昂慕斯忘了。昂慕斯就是那个时候独自偷偷离开总督府来到丝楠的公寓,在丝楠家门口一坐就是一宿。西贡的夜晚气温很凉,海风可以把正常吹得瑟瑟发抖,更何况昂慕斯这样身体本就不好的人。他能撑到丝楠回来已经算极限了。
丝楠背起昂慕斯往楼下跑,都是人在危急情况下能爆发潜力,丝楠背得好像不是一个一米七几的男孩,感觉不到累似的,直往前奔。
这个时间,来往的马车里都有人,很多人都朝背人的丝楠投来惊诧的眼神,却没有一个陌生人愿意停下来载他们一程。病人,谁知道是什么病,万一是传染病呢,人们总如此警惕。
丝楠急的浑身是汗,鬓角的头发沾到脸上,一缕一缕的。直到一辆马车在她前面停下,看到下来的秃瓢男人,丝楠松了口气。
丝楠和比雷埃一起把昂慕斯送到医院,比雷埃本来很多话要跟丝楠说,可眼下情况不对,“我找人通知他的家人。”
“谢谢,谢谢,你是个好人,这里的好人太少了,”丝楠恨不得对比雷埃千恩万谢,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瘫坐在椅子上,累的坐不起来,整张脸红的不正常,用力过猛的后果便是极度虚脱。
比雷埃本来今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见丝楠这副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吩咐完下属,就留下来陪她。
说来可笑,比雷埃派去送信的人在去总督府的路上,迪斐一家也刚到,他们是来为普尔曼的行为赔礼道歉的。
受了点擦伤和淤青的奥利维亚看到麦凯克伦心里别提多高兴,吩咐佣人准备这准备那,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还是迪斐自己去找昂慕斯,这次他记得昂慕斯的话,敲了门,却无人应答,再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察觉到不对头的他马上去问总督夫人。接着利顿总督府乱套了。